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菩生劫》菩洐 文案 他被封在玉瓶里百年,记忆残缺。 她在这红尘漫漫路上,行了万里。 他道自己是只修习百年,颇得佛法的灵狐。 她却是个忘记来处,不知归路的驭妖师。 他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兜转,便能得些欢喜,多些相顾。 可她身边的那只鹦鹉,那匹马。还有那些渡不过的妖灵鬼怪 凭什么就不给自己一点露脸的机会! 毕竟,我也是只修行百年便能得大成的灵狐!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清安,萧衍南 ┃ 配角:瑛羽,闫洵 ┃ 其它:一对一,鬼怪,重生,双强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奇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10978字 第1章 鬼车 广元二十一年,秦月国遇大雪封道,夜色落寞间,漫漫长路上,是那大雪纷扬。 老李就穿了件薄薄的戎服,又因这今年极冷,戎服里又被他塞了件麻衣取暖。 “啊切”老李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又看了看此时空无一人的城门处。哼,这老张说是去出恭,可这半天不回来,倒是让人觉得是睡倒在哪里了。 也不知今天怎么就如此大雪,这城门内外都给积雪覆盖了五六寸,白日里往来的人也甚少,可这偏到了晚上最冷的时候,自己还得在这守夜。 老李寻了个靠近城门少雪的地方,想要眠一眠。 “咚咚咚!” “哎呦,谁啊,吓死我了。” 城门外有人敲门,声音响得像是城外老庙里的那口铜钟,响起来可是老远都能听得见。 这一下,老李的瞌睡就少了一大半了。偏生那门外还不消停。 “开门呀,开门呀。” 门外是个女声,有些尖细,但很是清脆。 “谁啊,不知道规矩!这城门关了,不能开!”老李蹭了蹭身旁的城墙,还没来得及入眠,便又觉有人在自个耳边喊道,声音尖细。 “开门啊!开门啊!下大雪!会冷死的!” 老李正准备破口大骂,可一看这天竟然又在下着鹅毛大雪,他冷得一哆嗦,将自己的脖子都给缩进了衣领里。 可听城门外一直敲着不停,他又有些为难了。 这天要是真在外面冻个一夜,那保不齐明个开门时,便是尸体一具了。自个虽然冷,可到了下半夜还有人替班,让自己回去暖暖。 “开门呀,开门呀。” 老李听这声音细细的,探头往城内四处张望了一圈,没见老张的影子,想了想,要不先放进来? “我告诉你哈,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可不是小老头我,故意违背老大的指意哈。”老李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手脚快速的把这城墙门往里拉。 拉出个小缝,估摸着能过人时,抬头道“进来吧。” 可刚一抬头看见外面的那东西,又吓得往后退了退。 那外面是匹马车,马车上似乎还站着个什么东西,老李正费解呢,就瞧见那东西飞了起来,吓得他往后一扑通坐了下来。 “不够!不够!” 那东西在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在他头上飞过去飞过来。又尖细的说着。 这….这东西….. 老李定眼一瞧,这东西不是只鹦鹉吗。 难道一直跟自己对话的就是这只鹦鹉?? “把门拉大,拉大!” 那鹦鹉见他不理自己,突然飞到老李跟前,欢快的喊道。 吓得老李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鹦鹉像是知道自己闯祸了。扑哧扑哧着翅膀飞回了那匹大马的头上,面对着车厢,缩着自己的羽毛,安静的看着。 车厢里突然窜出个蓝色的花火,向着城门飞去,才刚碰着,那城门便像是有人在往内推一般,不过几秒,城门便大开。 那车厢里突然有女声唤道。“走。” 声音清冷得如山间寒石,林中秋雨。 这马便提腿往前走去。 只是很小心的绕过了老李躺着的地方。 那马车刚入了城,花火便又将城门推闭,而那城外这马匹来时的那条路,仍是白雪覆地,无车马痕迹。 “老李!老李!” 老李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疼,睁眼一看,老张正拍着自己的脸。 “去去去,你打我干嘛。” “你怎么在地上躺着,一会着凉了,你哪来的银子看病!”老张一伸手将这老李给拉了起来。 还在晃神的老李突然想了起来。“老张!有会说话的鹦鹉!就在…” 可转身一看,背后的城门关得好好的。 “老李,你是睡梦昏了吧。” “不是!有怪人来了,就在城门外,我还给他开门了!”老李又揉了揉眼睛,可这面前的城门仍是关的好好的。 “行了行了,别说梦话了,一会接班的人来了,你就能回去睡觉了,别在这乱说。”老张拍了拍老李的肩膀,打了个哈欠,窝到了另一边的地方去了。 “可我..刚刚…” 老李本有许多想说的,可看这地面一片雪白,哪有什么马车的痕迹。 “难道真是我睡死了”老李挠了挠头,算了,一定是睡着了,哪有什么知道怎么回话的鹦鹉。 而那马车就如鬼车一般,早就消失在这空荡的街道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修将这七章修一下排版 第一个故事:鬼缠眼 第2章 宅子 秦月国的都城锦城,谢了昨夜的风雪缠绵,终是等来了清晨的暖阳。 长街短墙处,冷雪渐渐受着暖光,融化了。而一些早起的百姓,拾了扫帚,也开始了扫雪。 在那宽阔的地界里停着辆马车。垂着灰白色的帷裳,深黑色雕花的车厢。 一匹褐色大马正站着入眠。可那车厢内却不安生。似乎有什么东西乱飞。 “呀,天亮了呢。” 那车厢里突然安静了片刻,便有人伸出只玉手,勾了帷裳,探出只头来,那女子梳着飞仙髻,容貌艳丽,唇红齿白,笑起来,眼如三月春花灿烂。 瞧着外面风雪已停,她又回头,对着车厢内喊道“主子,雪停了!” “嗯,下去吧。” 那车厢内的女声还是如昨夜一般,冷得比这冬夜大雪更为寒冷刺骨。 那艳丽女子一跃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这地界前的一铺子,拍了拍手道。“哼,这牙人起得可真晚,昨个可冷死我了,主子咱们一定要买个大院子住进去。” “瑛羽,小心你长裙下面的腿,要是再张扬过了,变回兽形,主子可不会再管你了!”说这话的竟然是那匹被吵醒了的褐色大马,听着像是人声,可落入到人类的耳中却还是马鸣。 “喂,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匹大马,说的话除了我跟主子能听懂,其他人都听不见!少开口!”瑛羽右手插腰,左手在那大马的脸上拍了拍。“哼,臭阿洵” “行了,别张扬了,这店开门了。” 有人从车厢下来,穿着件浅青色衣袍,像极了老山上的道士,却梳着个垂鬟分肖髻,脸上黛眉如远山渺渺,朱唇与燕脂相映,应是副妩媚柔弱女子像,但那人眼睛却如深海纳百川般深邃。 似乎她的眼睛一眼便能看见旁人瞧不见的东西。 她话刚落,面前的店子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苏小二正想着这寒冬季节,应是没人来店里,便晚些开门,可这一个哈欠还没打下来,就看见自家店门前站在两个容貌艳绝的女子。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哼!我们是外地来都城定居的,就等着你们开门,寻个好宅子安置,可这紧等慢等,你居然还在打哈欠?”瑛羽说着,便气呼呼的向苏小二走来。 苏小二偏头看见那另一个女子仍站在原地,又面色冷清,以为是生气了,连忙把门口让了开,“快快快,请进。” “啧啧啧,这个院子不好看。” “啧啧啧,这个院子太小了,住不下,我们很多人的。” “啧啧啧,这个宅子又太贵了。” 苏小二站在一边,看着那年轻艳丽,比较活泼的女子,正快速的翻动着所有宅子的画像。这姑娘还真是眼光高,转眼一瞧,自家掌柜都开始打哈欠了。 “我说姑娘,你想住大宅子,又想便宜,这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铺子掌柜又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肥肉也跟着蠕动起来的。 “就这个了。” 那掌柜只见之前一直站在一边不开腔的另一个女子,从一堆图纸里,找出张纸来,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今日就要去看,只要没什么问题,我就买下来。” 这话一出,掌柜只觉自己的头脑被那银两一砸,马上就清醒了,还是这姑娘爽快。 “好好好,没问题,让我来看看是哪家。”掌柜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图纸,却一看见那图纸,脸色却有些不对劲了。 苏小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凑过去一看,也只觉得心里一跳。 “姑娘,这宅子…” 苏小二才开了口,就被自家掌柜在腰上给揪了一下,后半句话也被他吞了下去。 “这宅子,真是太好了,完全符合你们想要的,那午时后,你们就去锦侯路三十号等着,我自会安排这宅子的主人与你们见面,但这中间的佣金。”那老板笑得谄媚。 “不会少。” “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主,那到时候见。” 掌柜见一桩生意这么快就做好了,站起身来将这两人给送到门外,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 等着人都走远了,苏小二才揉了揉自己的腰,“掌柜,那宅子闹鬼,咱们怎么能卖给两个姑娘家。” “哼!你懂什么你懂!那家宅子的主人说了,只要能处理,多便宜都行。你算算这佣金加这里面的利润,我们能赚多少!”掌柜一想到钱,便乐的眼睛都弯成条缝,陷在了肥肉里。“好了,这件事交给你了,我要去跟我三老婆说说,真是不开张则已,一开张就能吃三年。” 苏小二见自家掌柜乐得眨眼便没了人。也只能摇摇头,下去安排了。 锦侯路这条长街算这锦城里最繁华的街道。 正午,温暖又带着些欢喜的阳光,落在这长街上,落在来往匆忙的行人肩上,这里人声鼎沸,叫卖声,谈笑声。像那雀儿的声音跳跃着。 可这锦侯路三十号,却在这条长街最深处的转角。 那里树木茂盛,树冠发达,阴冷的气息将那繁华温暖的景致逼退。只留这寒冬刺骨。 “主子,我觉得这个宅子邪气的紧。”瑛羽抖了抖肩膀,又四处看了看,见那长街外,不乏有些年纪大的妇女朝她们这边张望,还小声说着什么。 那冷清女子倒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侧头看了眼,淡淡的说道“这宅子本就有问题,若是没问题,我又怎么会买这宅子。” “不是吧!主子,我喜欢那种有大院子的宅子,喜欢有阳光暖暖的宅子,这个虽然看着大,可是好冷哦。”瑛羽有些抱怨,小眼神里也有些委屈。 “那你去赚钱呀。”接话的仍然是那匹大马,语气犀利,总是爱与瑛羽斗嘴。 “臭阿洵!你给我闭嘴。”瑛羽瞪了那大马一眼,又讨好的对着自家主子唤道。“安安,我给你说哦,这锦城很繁华的,这马的嘴上还是得给它用绳索捆紧,让这闫洵少些马鸣,最好。” “哎呦,这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呦。”闫洵提了提马蹄子,活动了下自个的马腿,打趣道。 “哼!” “好了,别吵了,那里来人了,想来应是这家宅子的主人吧。”那冷清女子拉了拉瑛羽的袖子,让她安静些。 第3章 黄三 来人身形魁梧,穿着个深紫色裘衣,衣领处绣着金线花边,脖颈处戴着串长长的玉佛珠。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人大约四十几的年纪,脸上肤色偏黄,一双眼睛总爱眯着看人。 他手上拿着条铁链,那铁链被阳光一照,显得有些亮眼。 瑛羽细细一瞧,那铁链后面还拉扯着个女子。 “听说是你们想买我的宅子?”来人走到她们的马车旁,先是上下打量了下那马车,见异常朴素,便又瞧了瞧这两个艳丽女子。“老子姓黄,这里的人都唤我黄三。” 那清冷的女子见状便也接了话,“在下姓阮,名清安。这比较活泼的是我妹妹,叫瑛羽。” “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得了,阮姑娘,一会我打开了门,你们自个进去看看吧。”黄三一摆手,便打断了阮清安的话。 “哼,这人怎么这样。”瑛羽小声的撅着嘴嘟哝了句。 “糖,糖,我要吃糖。” 这声音突然从黄三的背后传来,是个女声,声音细细软软的。 瑛羽绕到一边才看见那黄三身后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锦衣,估摸着是畏寒,还披着个狐裘。容貌清秀,就是那眼睛似乎对不上焦点。瞧着像是失明的人。 “瞧瞧,你在这瞎瞧什么!”黄三浓眉一挑,眼睛一横,对那瑛羽可没半分客气。 瑛羽还没来得及回他,就见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个糖果剥开。“栾栾张嘴。” 这人这时候,眼眉又都放浅了戾气。 等到被他唤作栾栾的女子吃了糖,他才转过身,从腰间拿出把钥匙,没好气的道“喏,自己拿去开门吧。” 瑛羽还在奇怪这二人的关系,就见阮清安伸手接过了钥匙,也不多说,提裙便向那宅子走去。 “呃!等我啦!” 这宅子的朱门有些破旧了,打开时,听得见嘎吱嘎吱的声音,推时也沉重得紧。 刚进门,便是道墙,往左走了几步,便又瞧见一道宅门。 从宅门入,这院子的大致布局便能看见了。 院子的中间生长着一棵极大的老树,老树旁边便是水井。但估摸着这井早就干枯了吧。这院子用石板小路连接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正房,厢房。石板小路上因为许久没有人经过,都任凭白雪肆意。石阶小路外的地界,残留着许多花草生长过的痕迹。 这宅子应是普通的三进院落了吧。 “安安!主子!我不喜欢这个,这个都没有新意,我喜欢很美的院子。这个好丑哦!而且一进来我就觉得好冷哦。”瑛羽上前拉着阮清安的袖子,摇了摇。 阮清安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头“不喜欢到时候改改就好了。我们先出去吧。” 她二人出来时,黄三正靠在墙壁上看着他铁链拉着的那个女子。见她们出来了,他才抬眼瞧了她们一眼,说道“怎么样,喜欢的话,可以再便宜点。” “多少银子?”阮清安神色平静的看着黄三说道。 “十两银子。” “十两??这也….太便宜了吧!”瑛羽都快不敢相信了,这十两银子就买个三进院落的宅子,哪有这么好的事,这样的宅子那牙人那里可都在四五十银两左右呀。 那黄三听着瑛羽的话,神色有些变了,“你不愿意买,就算了。栾栾走,我们回去。” “等等。”阮清安看了眼栾栾,又看了眼黄三,说话时像是在指责瑛羽般”瑛羽,这宅子可不便宜,毕竟它那里面的恶鬼不散,这宅子空置还不如卖个十两白银。 “你瞎说什么!这哪里有什么恶鬼。”黄三虽是这么说,可自己还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哦?是吗?那个叫栾栾?”阮清安指了指黄三后面的女子。“再不救,可就得准备纸钱了!” “你说什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黄三脸上全是怒气,可阮清安却全然当作没看到。“那女子应该是你女儿吧,救不救在你。” 阮清安说的肯定,倒是让黄三一下子泄了气。身形都萎靡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鬼缠眼,再不救这女子的魂就死在梦里了。” 黄三见她说的确有其事的样子,连忙接嘴道“你有办法?可看你不像是抓妖的人啊。” “哼!我家主子是又会抓妖又能除鬼!厉害的很。”瑛羽说话时,颇有些得意,还摇了摇脑袋。 看的一旁的闫洵腹议道,“一只人形都化不全的鹦鹉,怎么就这么自豪。” “真的吗!!不知道道人有什么称号吗?” 黄三脸上的欣喜之色难以遮掩,他看着前面那话少,表情少的女子,穿着件浅青色长袍,越看越像个道法有成的仙人。 “称号倒有个,六尘相。” “那小女的病能救吗?” “能不能救,得我先入她的梦瞧上瞧了,再好确定。” 黄三喜得双手都没有地方放了。“那阮姑娘先去我们府上住着,这宅子现在也不能住人,若是真的能救了小女,我一定会好好感激姑娘的。” “嗯,这样也行。那等会你便在前面带路,我们驾着马匹跟着你走。”阮清安点了点头,拉着瑛羽就上了马车。 黄三也拉着铁链带着自家女儿走在前面,后面的马车就那么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主子,你说的是真的?那女的被鬼缠上了”瑛羽压低了声音问道。 “自然是真的。” “可那女的怎么就会被鬼缠上呢。” “呵,那男人眉眼处全是戾气,近了还能闻到一身血腥,想来是杀气太重,那些鬼无法近身,所以选择了他女儿吧。”阮清安倒是对这事不太在意。 “可…那人看着对他女儿这么好,不像是坏人呀。” “是不是坏人,谁在乎呢。我要的是在这锦城里借着这件事情扬名。” “可主子,你平日也不是爱盛名的人呀,怎么这次…?" 阮清安笑了笑,虽眉眼仍是冷淡,却多了些暖意。"来时我便说了。这秦月国国主荒废朝政,喜这声乐,却充耳不闻百姓之声。定会有很多怨灵,昨夜进城门,邪气肆意。"她顿了顿,勾了嘴角"这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多的怨气,妖气,想来这国主也时日无多了。若我在这都城里扬名,便有更多的人来寻我帮忙了。渡得过一个,便算一个。" "哦,原来是这样啊!"瑛羽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可那人怎么把她女儿的手用铁链捆住呢?要不是刚刚见那女子穿着华丽,我都以为这女子在被他欺负呢。" "这,不就得等到了他的宅子里,听他说说缘由了吗?"阮清安靠着背垫,发着神盯着那随车晃动的帷裳。 第4章 备物 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黄三的身后,马蹄声则落在这石板街上,还未来得及声张,就被车轮给碾压成了碎渣。 这大概也就两条街道的距离,马车便停稳在了,一个大宅院门前。 "道人!这…我家到了。"黄三推开上前来的奴仆,瞧了瞧马车。 阮清安在马停下来时,便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这黄三一开口,她便掀了帷裳下了马车。 "黄老爷,您还是唤我阮姑娘吧。" 阮清安看了眼这大宅门。 朱红高宅,白石铺面,石狮子面相狰狞。开着的大门内,虽无繁花点缀,但也是一尘不染。这昨夜大雪封道,全城哪家不是雪意深深。 "张小!给老子滚过来!" 这黄三跟着阮清安的眼光瞧去,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声呵斥道。 "老…老爷!" 从那门内跑出个瘦小的男子,穿着件补丁的麻衣,边跑还搓着手。 "老子出门时不是交代你了吗!这院里的游廊,地面都给我用棉锻铺一铺。改明个你们小姐受寒了,怎么办?"黄三越说越气,抬脚就想朝张小踹过去,可一偏头,瞧见那瑛羽和那道人竟一直看着自己,只得怏怏的收回了腿。"快去!!" "是是是!"张小忙应着点头,然后又跑回了院里。 "哎呦,阮姑娘让你见笑了,走,跟我进去吧。"黄三面上带了点笑意,对着阮清安招呼道,等她二人都进去了。才转过身对守门的奴仆招呼道。"一会把这马车给拉下去喂草,就喂前几天剩的草就好了。" 交代好,黄三的脸上才多了几分真笑,他一手扶着栾栾。一边浅声说道。"栾栾抬脚。有石阶。" 这边先入的阮清安和瑛羽则先他一步,入了大厅。一路行来,这宅子假山画壁,小池清荷,倒是堆砌得挺多的。 "主子,这人还有这些爱好?喜这文士之风?"瑛羽见黄三未到,压低了声音,凑到阮清安的耳边细细的说道。 "有钱不就行了。反正好看的往自家搬不就好了。"阮清安这边刚小声应完,就见黄三跨过门槛,抬头问道。 "道人,在说什么呢?" "呵呵,无事,说黄老爷的眼光真是独特,这些画壁荷花真是极美的。" "哎呦。"黄三听人夸奖他,他连忙得意的接嘴道。"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反正咱不缺钱,想放什么放什么。道人坐啊,随意坐。" 阮清安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等黄三给一张椅子铺好了棉团,又扶着栾栾坐了上去,她才开口问道。 "黄老爷如此在乎自己的女儿,怎么用铁链捆着她手?这冬日风重寒重,将她带出去说不定会伤寒呢。" 那黄三安置好了自家女儿,才拿起身边的茶杯,几口喝完,润了润嗓子。"我这不是也是没有办法吗!她瞧不见,一个人做什么我都不放心,而且现在只要她双手有空,便会一直用指甲刮着什么东西。前几日大半夜就瞧见她蹲在地上,刮着地面,真是心疼死我了。害得我现在都不敢把她双手放开。" 阮清安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也不着急回复。 "哎呦,我说道人,你可别不说话呀,这事要成了,那宅子送你了,再送你几十两,这茶我还有好多,那些茶贩用来抵租金的,你要是喜欢,改天全送你了。"这黄三真是又心急,又不敢说重话。等了几秒,那阮清安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右手对着他比出个三。 "你给我准备三件东西。一,你女儿的头发。二,你女儿指尖的血。三,香烛两根。" "这…"头发和香烛,黄三自然是连忙答应,可这还要自个女儿的血? "…行吧!"一点血,总好过自个女儿死吧。"那阮姑娘想什么时候要?" "今夜子时之前吧,我会带着这些东西去你的老宅,也就是锦侯路三十号。那时阴气正盛,你女儿应该也早已入睡。到底事情如何。今晚应有个结果了。" "哎呀!阮姑娘可真是大师!黄三我就不再多说了。小佳,快带贵客去厢房休息。"黄三一听阮清安的回答,便觉的这道人虽是女子,可看起来又的确有几分厉害,不免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唤了人带着阮清安和她妹妹去厢房休息。 阮清安也是点点头,便跟着婢女走了。 一路上三人无话,绕过游廊拱桥。 停到一厢房门前。 "小姐们,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地方了。若是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行退下了。"那小佳低着头,声音浅浅的。但仔细一瞧,那肩膀不知怎么回事,有些抖动。 "小姑娘,这天气寒冷,可得多穿几件,这肩膀都冷的发抖了。"瑛羽笑着提醒道,伸了手大大咧咧的想拍上这婢女的肩膀。 却见那婢女身形一缩,跑走了。 "这…?"瑛羽瞧着自个手下空了,瘪了嘴,转过身抱怨道。"安安!她是不是讨厌我啊!" 阮清安冷冷的看着那婢女跑走的身影,等听见瑛羽的话时,才转回身子,拍了拍她的头。"无妨。进去吧。" 屋内倒是挺大的,两个人住在一起,也不显得拥挤。 就是那装饰有些恶俗。 什么大红帷幕,紫色枕头。就连那檀木桌上的摆具也是个画着五颜六色细纹的花瓶。 "啧啧啧,之前我还夸他有眼光,这句话我收回啦。"瑛羽这边刚坐下,那边后窗就有一黑影窜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好意思啦~因为这个阶段其实还算是存稿,所以更的字数有点少,等过几天,就恢复到平时的3000~~么么哒 第5章 和尚 "哎呀!谁!"瑛羽吓得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可看到来人的脸,又坐了下去。 "我说臭阿洵!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来人穿着件黑色衣袍,轮廓生冷,嘴角向下抿着,束着个玉冠。长相倒是颇有几分俊朗。 阮清安侧眉瞧了眼。"今个化得不错啊,没什么妖的气息。说来,你怎么来了,此刻你不是应该在马房吗?" 那闫洵坐到木凳上,随手拿过瑛羽正倒好的茶,喝了口道。 "那马房真不是马待的地方,那黄三太吝啬了,居然叫人给我准备前几天其他马吃剩下的草。呵,真是气死我了。" 他又是猛灌了口茶水。说着还把眉毛皱的紧紧的。 "哈哈哈,活该!你这样说,我可是超级喜欢那黄老爷了。"瑛羽一见他这样就高兴,叫他平时嘴贱! "那你走了,马房处怎么办。"阮清安倒还是理智。 "我变了只马在那里,但是每过一个时辰便得回去重变一次,不然幻术会消失的。" "这样啊,那行吧,你就在这休息一下。今个你也累了。"阮清安也跟着坐到木凳上,瞧了瞧瑛羽,又看了看闫洵。 "主子,你在看我们什么啊。"瑛羽眨着眼,迷糊的看着阮清安。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怎么你跟了我快要百年了,阿洵只跟了我六十年,他都可以不露兽形了,怎么你…" "哎呀!主子!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当年还是我救了你!你怎么可以帮着臭阿洵说话!!" 瑛羽激动的说道,甚至有站起来的冲动,可只见一阵青烟,那木凳上没了瑛羽的人影,多了只颜色纷乱的鹦鹉。 "哈哈哈哈。瑛羽傻了吧!我叫你多注意点!傻了吧!"闫洵拍着桌子笑道。 阮清安见此也不免笑了笑。 "坏人!坏人!"瑛羽没有再多说,她修行不够,兽形状态说得不多。她展了展翅膀,飞到那大红帷幕上,用着个屁股对着他们。 笑过,闫洵才对阮清安说道。 "主子,她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别想那些事了。" 阮清安低着眉头,浅笑了下,少了些冷意。"她本就没说错。以前的事我也不介意。" 说完她便起身,坐到床上从腰间拿出个圆牌来擦拭着。 闫洵见她那样也不好再说,只能跑过去逗弄那只能说几个字的鹦鹉了。 阮清安看着那圆牌,面上依旧是冷冷的。 刚刚瑛羽突然的话,让她多了几分恍惚。 说来,这都快百年了,可自己却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百年前,她从山间醒来。 全身伤痕遍布。根本动弹不了。 是瑛羽每日衔了沾有露水的青叶和野果来喂她,才让她渐渐多了活力。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块写了驭妖的圆牌和一个牛皮包袱,里面装着一些驭妖技法书。 她猜想自己应是个受了重伤的驭妖师,既然天命让自己活了下来,那自己便接着原先的使命继续活下去吧。 可一年,两年,十年,等那鹦鹉都能说人话了,自己还是如醒来时那般容颜不改。 等一晃眼百年过去,行了万里江山路,渡了那么多妖灵鬼怪,自己还是对醒来之前,一无所知。 那时候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就是个不老不死的人。后来久了,也就不在意了。 佛说,有因即有果。 遇见瑛羽衔食救她是因,渡她修行百年一心向善是果。 那么她的不老不死是因,什么才是这个的果呢? 她找了这百年因果,今个却还在渡他人修行,除孽障。 阮清安拿着那圆牌,嘴角勾动着苦笑。"呵。真是渡人易,渡自己难。难怪那些佛门住持到死都不一定能得大成。" 等到了晚膳,瑛羽也有了足够的妖力,化成了人形。 在后面跟着阮清安去了大厅用食,而那闫洵却没这么好运气,只能缩回那马房歇着了。 "阮姑娘,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会用完饭,我便找人来把东西送过去,那血我用玉瓶装着呢,免得洒了。"黄三一边给栾栾喂饭,一边对阮清安说道。 阮清安瞧那呆愣女子无意识的张着嘴,手指在那木桌上轻敲。 而瑛羽可管不了这些,反正她那点妖力可没什么用,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尝尝这人间的食物。 "慢点吃。"阮清安夹了块糖醋鱼放进了瑛羽的碗里。 "嗯嗯!安安你也吃!"瑛羽吃得很满足。 阮清安笑了笑,也只是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这些年她很少再对这些食物提起兴趣了,反正自己也感觉不到饿,更不会死。 "老爷!" 正吃饭呢,有奴仆从门前跑进大厅,对着黄三喊道。这黄三将筷子往那碟上一落。 "吵吵吵!嚷什么嚷!早知道就不买下你们了!" "老爷!"那奴仆收了音,可面上还是慌张。"那和尚今个又来了,说是昨天的金刚经没念完。在门前坐着呢!" "又是他???老子就不懂了!那城西老妇当给我的块坠子,他每天跑来这里做什么!怎么的?要那坠子拿钱来啊!妈的。"那黄三一听又是那个连着来自家门前念了快个月佛经的和尚。就气得破口大骂! "把他给我赶走赶走!"黄三指着大门,恶狠狠得说道。 "老爷,那和尚是城外法相寺的下一任住持,那寺香客众多,若是咱们大打出手,奴才怕会召来达官贵人的责骂,况且咱们小姐现在这样,怕是得广结善缘呢。"那奴才说得很是有条理,这黄三也只能在那竖眉瞪眼的。 "那你去把那门关上,别管他,要念就念。" 这奴才得了主人的命令,连忙低头退下了。 倒是惹得阮清安抬头看了看黄三。"这和尚怎么跟黄老爷缠上了?" "哎,我也不知道,前个月他跑来找我,说城西那老妇女给我的坠子是她后儿的,恳请我还给那后儿,他愿意替我念一个月的佛经来换。可老子才不在乎那什么经,我就喜欢钱,他拿不出钱来,我才不会给他!哼,这宅子都是我抢……呸。"黄三咬了口鸡腿,还是愤愤不平的。 "那坠子多少钱?" 黄三见阮清安如此问道,知她是想要这坠子,可若是又当那宅子送她,自己不是亏大发了,一时间脸色的神情纠结起来。 阮清安突然轻笑了声。"黄老爷不必担心,我有能付这坠子的钱,不会白要的。" "嘿嘿,瞧大师说的什么话,本来普通物件送你也就罢了,但那坠子可是几十年的老物,做工又精美。这样吧,五十两。" 黄三这边才笑眯眯的把话说了出来,那边瑛羽就已经代替阮清安给叫了出来。 "不是吧!你那宅子才十两!这破坠子就五十两!" "瑛羽!说话不要太过了。"阮清安拍了拍瑛羽的肩膀。又偏过头对着脸色难堪的黄三说道。"虽是有些贵了,但让黄老爷都爱不释手的物件,想来应是值那价的。等晚些时间,我便让瑛羽把银两拿给你。" "嘿嘿,还是阮姑娘通情达理。" 这边晚食用了,阮清安便带着瑛羽回房了,只是出大厅时见那大宅的朱门半掩,于是故意往那大门处绕了圈。 见门外盘腿坐着个穿着佛衣,脖颈处带着一串紫红色刻着六句真言佛珠的和尚。 那和尚大约四十岁的年纪,闭着眼,轻声诵着经书,眉眼间颇有大家风范,但唯一让人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人竟然还留着一头短于耳朵的头发。 "这人,真是和尚?" 瑛羽刚问道,门边就有仆人答道。 "是的,前十几年我们也不习惯,这些年都习惯了。听说他颇懂佛法,还被太子王爷些喊去做过法事超度亡灵呢。" 阮清安静静的看着台阶下那男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带着瑛羽又绕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不用存稿了,因为,这样子根本不用存了。(微笑)还是裸更适合我。 第6章 狐狸 回了房间没多久,黄三便差了仆人送来装有东西的盒子。 来人是早前在宅门前看见的张小。 "阮姑娘,东西奴才就给你放在这桌上了。"张小放下了手里的红木盒,双手在破麻衣上抹了几下。却迟迟不见离开。 "还有事吗?" 阮清安见他不肯离去,估摸着是有话要说,便开口问道。 那张小脸色多了些紧张,往后面瞧了瞧,见没人,才小声开口问道。"阮姑娘,那宅子当真有鬼?" "那宅子古树变鬼树,水井变阴井,你家小姐也失了心智。自然是有鬼的。" 那张小听了,脸色更是紧张了。"那阮姑娘能破解吗?" "自然是能的,这鬼我还不放在眼里。"阮清安左手撑着她的脸颊,眉眼细细,眼神深沉的看着这张小。 "哦哦,好。那奴才先下去了。"张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等人走远了,瑛羽才不解的问道。"安安,那人看着对这个很感兴趣呢。为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是担心自己安全,也可能是担心别的。懒得去猜,你等会晚点就跟我一起去那宅子吧,我先检查下盒子里的东西。" 子夜时分,月光暗淡,星光寥寥。 白日最繁华的景侯路此刻也寂静得如那城外荒山,更别提白日里就够荒凉的三十号宅子了。 寒风从它身旁穿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呼呼作响犹如有人啼叫的声音。 瑛羽左手提着个黄纸木杆的灯笼,右手拢紧了外面套着的披风,又看了看身边还是穿着一袭青衣,手里拿着个红木盒的阮清安。 想问问她冷不冷,可心里也知道,她是没这些感官的,问了也只是扰她心烦。 "走吧。" 阮清安伸了手抓着瑛羽的袖子便往宅子里走去。 那木门还维持着白日半开的状态。 她二人侧身从门口进去,院子里融化了的白雪,让那地面水迹深深。 本是一片昏暗的地界里,因得瑛羽这手拿的灯笼,映得近的地方亮堂了许多。 地面上小小的薄如婵翼的水面,一面映着冷冷生硬的石板,一面映着暖暖温和的烛光,多了几分恢诡谲怪。 阮清安松了瑛羽的袖子,一个人走到了古树下的水井旁。这古树此刻倒真有了几分早前阮清安说的鬼树模样一般。 粗壮表面却干枯着的枝干,在她头顶上伸展,就像有人正伸着手抚摸着她的头。 可阮清安丝毫不在乎,放下了手里的盒子,便开始轻念咒语,手指不停的做着结,等快要念完时,她玉手在那水井上一挥,水井的边缘处便被围了一圈小小的火苗。泛着蓝色又带些金黄的火光。 阮清安从身旁的盒子里拿出那两根香烛。用那火苗点燃后,便将那两根香烛往水井上空中心一放。香烛便稳稳的悬浮在水井上方。 她又拿出了玉瓶,将瓶中的血倒在香烛上。只听"蹭"的一声,香烛的烛光从蓝色陡然变成了紫色。 这里的气氛更显得诡异了,若是旁人从这里经过看见了,不免吓得一身冷汗。 阮清安自然也想到了,她脚下错开走了个阵法。变将这地方做了个幻术,旁人瞧过来也只是一片黑暗。 "瑛羽,一会你就坐到这旁边。这都城邪气冲天,一会我入了梦,恐怕有什么东西过来,我都不能很好的反应了。"阮清安说话的声音浅浅,右手正往左手食指处绕了根头发。 细细的头发在那手指处绕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 等到她将右手食指也绕好后,瑛羽早就坐在了她的旁边。这个氛围,平日里多话的瑛羽也变得谨慎起来。 阮清安见瑛羽一脸紧张,不免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没事。" 尔后收回手后,两根食指相交成十字,不停的翻转起来,那食指上的两根头发都似乎连接在了一起。 "发为结,鬼为门,梦为镜,入生门。" 她轻念咒语,周身有蓝色和金黄色的光芒围绕。 等到她眉头越皱越紧后,松开。这瑛羽便放下了心。 看来主子是进梦了。 阮清安只觉周身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等在梦里睁眼后,只觉全身酸痛。 回头一看,是那门太小了。 等定眼瞧了瞧这地方,像是谁家的地牢里,黑暗中就只有一盏蜡烛,空气中还有些刺人的臭气。 她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周边是黑气乱窜。 "啊啊啊,救命啊,放了我呀。" 有人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阮清安手指轻弹了个火珠过去,那火珠一路向那最深处飞去。陡然的亮光,吓得里面那人猛的抬起了头。 那容貌,的确是栾栾的样子。 只是那脸上泪痕深深,瘦削不堪。 阮清安见人没错,便动手想要将这牢门打开,却见之前不曾管她的黑光,猛的涌了上来,变成铁链想要将她缠绕起来。 "呵,雕虫小技,你这么弱的厉鬼也敢囚人鬼魂?" 阮清安只是念了几句咒语便将黑气退散,将那牢门打开。 黑气不敌,虽是抓狂的撕叫也只是被阮清安一个法咒给打出了这地方。 瑛羽只见阮清安脸上多了丝笑容,便知此事成了,果不其然,只见那缠绕在阮清安食指处的头发爆裂开来,黑气涌现出来,最后竟然涌集到了香烛之上。 "呼。" 阮清安睁开了眼,吐出口浊气。看着在那香烛上渐渐呈现人形的黑气。等那黑气呈现完后,竟是个老妪。 "我就说那门那么小,原来真是个邪气不够强大的鬼魂。" 这鬼魂纵是厉鬼,也有那老弱之分。生前年迈的老人若是成了厉鬼,前几年也许会很厉害,可等时日一长,邪气渐散,本就没了能力,可若不早日驱散厉气,回那阴曹地府,等着转世,便会散了魂魄,消散人间。 所以一般强大的鬼灵,除了生前拥有怨恨,死后还得有个"风水宝地"吸收邪气,保她厉气不断。 "你这老妪身上厉气还在,阴曹地府不收,你还是早些放下怨恨,散了厉气吧。" "不不不!!我要囚她一辈子!!桀桀桀。" 那老妪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声凄厉还带着鬼泣声。 "你为何不放过她?若是她爹对你做过坏事,你又怎么能将怒气强加在她的身上?"阮清安理了理手指上的头发。 "她爹杀了我女儿!!我女儿就死在这水井之中!!我怎么放的下!我就要让他女儿傻一辈子!"那老妪说话越是激动。 "那你怎么不报官啊?"瑛羽也凑近了问道。 "报了!报官有何用!那些大官都维护这小人!说是我女儿签了卖身契,是死是活他们都管不着!可我女儿从来没有签过卖身契!她只是每天去替那小人女儿绣屏风以谋家用!可是她却死了!"那黑气突然挣扎着,想要逃开那烛光,窜出去,找那仇人报仇。 "然后呢?" "然后我当时虽是不甘,可还是想要先埋了我女儿!可他们竟说连骨骸都是他家的!竟不肯还给我!打我,辱我!我便当场自尽在这棵树上,化成了厉鬼。我是要报仇的!我是要杀了那小人的!!可那小人请了个道士驱鬼,还买了串佛珠!那佛珠有那道士的加持!我邪气不够强大,怎么也碰不到他!只能报在他女儿身上了!!" 说着说着,这老妪竟然笑了,恐是想起了黄三平时见到自家女儿的难受吧。 "那这样不是对那栾栾姑娘太过分了吗?她什么都没参与?"瑛羽才问出口,就被老妪的叫声掩盖。 "那我女儿参与了什么?他们这样对我女儿!想过对我女儿太过分了吗!!哈哈哈哈。" "值得吗?" 阮清安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清,她看了眼老妪"你邪气渐散,再不放下怨恨,这往后就变成世间尘土,不能转世了,值得吗?这人间所有的不平之事,等到了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便皆作前尘,不再记得。值吗?" 那老妪像是被问住了,竟呆了,"值吗?值吧。" "哎"阮清安见她虽是怨恨淡了,但厉气仍是不消散。 取了之前装血的玉瓶。 用火苗在玉瓶上画了个结,便将黑气给收了进去。"我给你些时日,你自己想想吧,待在这玉瓶里暂时不会让你邪气消散太快,等你放下了,我便放你出去回那地府。" 这边才解决完了事。虽然并不厉害,但仍然让阮清安多了丝疲乏。 收了东西,正准备和瑛羽回宅。就听见后面传来有东西飞驰之声。 猛的转身,用手臂做了个屏障。 只听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屏障,尔后飞了出去。 "去。"阮清安一挥手,这地方的空中便都漂浮起了火苗,照的这地方犹如白昼。 她二人往前面一瞧,地面上躺着只通身白毛,屁股处有着一条长尾的狐狸。 "这哪来的狐狸?" 第7章 事了? “哎呦。” 那地面上的白毛狐狸突然动弹了几下。吓得瑛羽往后退了几步。 阮清安瞥了眼,知道她毕竟是鸟类,这也算是种正常的反应。 “哎呦!咱们都是同类,怎么出手这么狠呀。” 那白毛狐狸叫唤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只得缓缓站了起来。 站立时便见它的身形开始变大,白光刺眼得如同白昼。 等一切光芒消散,那白毛狐狸所站的地方,站着个身穿白衣,束着个白玉冠的男子。 他身形挺拔,轮廓浅浅,如微光映着他身后而来,脸上眉峰细黑,笑眼如弦月弯弯,又穿着件锦绣白衣,束着个红玉为镶的白玉冠,正如天上仙。 “哎呦,还是只比我修行更厉害的老狐狸嘛。”这男子偏了头,突然笑了,笑颜如春风拂花,老树得了新叶。 “你说谁是老狐狸?你这只白毛狐狸!”瑛羽吓得拉扯着阮清安的衣袖,却还是没好气的回答道。 “当然是我面前的这个女子呀。这身妖气还真是比我更厉害呢。”这男子往前踏了几步,离得近了,瞧见那青衣女子,面上冷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突然呆了几秒,复又问道“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噗,哎呦,现在你们狐族都学这凡人搭讪的话了吗这话那些登徒浪子不知道对我家安安说过多少次了,真是无趣。” 那男子并没有理会瑛羽说的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阮清安。 “看够了吗?” 阮清安沉着张脸,眉眼间浓重的比这夜色更为灰暗。“我身上哪里来的,你们狐狸的妖气?” “嗯?”那男子听到这话,复得又往前走了几步,近的离阮清安只有一米的距离时,他又多瞧了几眼。“咦,还真是个凡人。可这满天的蓝色火光,弥漫的可都是我们狐族的妖气。” “哦?可我身边也有几只妖,怎么就不见他们这样说?” “哼!我这么厉害!你身边的那只鹦鹉,连个人形都维持得艰难,能看出你身上全是妖气而且这妖气还是咱们狐族的,他们能看出个什么,这妖气一看就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才有的,你哪里得来的?” 这男子索性在阮清安的身边打起转来,边看还边赞叹“啧啧啧,要是这身妖气在我身上,我早就从那佛盒里出来了。” “可我看你,只有一条长尾,算来也就是只百年小狐狸吧,你又怎么看出来的。”阮清安嫌那男子转着心烦,长袖一挥,便将那男子推离了几步。 “百年又怎么样!!我天赋高呀!而且我可是只灵狐!!”那男子轻轻哼了声,见那阮清安将自己当作避之不及的害虫,不开心的接着道。“反正这妖气我见着很明显,不然你个抓妖的,怎么可能放出的法术是蓝色和金黄的,我觉得吧,那金黄色的光芒才是你的,这蓝色的是我们狐族的!!你还给我!”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伸手便向阮清袭来。 阮清安见那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向自己抓来,连忙推开瑛羽,往后滑去。 “结”阮清安的食指在那空中画了个蓝色的圆,轻轻一点,蓝色的圆圈便向男子伸来的手飞去,那男子连忙缩了手,一个侧身躲开了。 “哎呦,跟你玩玩嘛,干嘛用缚妖灵!”这男子刚躲过,心里才抒了口气,便埋怨道。鬼知道他刚刚是想要将那妖气抢来,占为己有。毕竟那是他们狐族的,干嘛给个外人。啧啧啧,可惜自己能力不够。 “见你手腕处戴着个菩提子,想来真是灵狐,你自己好自为之。瑛羽,我们走。” 瑛羽连忙跟上了阮清安,不时还回头瞧瞧那男子有没有其他动作。 却见那男子,突然消失,出现在了阮清安的身旁。 “咱们一路呗~我才从佛盒跑出来,都不知道去哪里好,我刚刚在暗地里见你的动作,感觉挺好玩的,一路呗~” 那男子伸手,想要拉上阮清安的袖子。 却见阮清安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面。 “你走开,不准碰我们安安。” “哎呦,那我以后也叫她安安了。” “你走开呀,你谁呀,干嘛跟着我家安安。”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要不我就叫无敌帅公子?呃,不好不好,我还是应该多些气质,霸气帅公子?” “安安!你快把他收了!这妖怪以后会出去害人的!” “好了,不要闹了。”阮清安只觉耳边两个声音不停地聒噪。猛地停下了脚步。“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企图?” 那男子想了想,心里默默道,我想要你那千年妖气。可又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只得想了想。“我没有去处呀,你身边既然有了几只妖怪,多我一只也不多嘛,我也可以帮你抓妖除怪嘛!” “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只隐约记得百年前被个和尚用佛盒封了起来,锁在那井底,破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百年方得一破。可是在佛盒里待得太久,记忆残缺,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 “那你为何说我熟悉?” “不知道,就感觉嘛,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呢。” 阮清安上下打量了下他。 “你改个人世间的名字,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但是不许伤人。” “安安!你干嘛留他!” “呵,我见他之前见我的样子,说不定以前真的见过我,等他想起来了,告诉我了,再让他离去吧。” “嗯嗯,这样好。”那男子细细想了想,嘿嘿嘿,咱百年都没记起的事,又不能一时半会的想起,这些日子里终于可以好好玩了。哈哈哈。 “那我就叫霸气帅公子!” “不行” “那我就叫帅帅帅公子!” “拒绝” “那我就叫超帅帅公子!!” “算了,你就叫萧衍南吧。”阮清安刚回答完,便停了脚步,她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说到。只觉这名字很熟。 “咦咦咦!为什么!” “……忘了” 萧衍南见阮清安落寞的站在这黑暗中,想了想。“这样啊,行吧。咱就叫萧衍南帅帅帅公子!” 到了黄三宅子,约摸是丑时吧。 宅子里一片静悄悄,只有张小蹲坐在大门处,等着阮清安她们回来。 正困得揉眼呢,前面便有人提了盏灯笼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定眼一瞧。“阮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奴才终于可以下去休息了。” 可等人走近了,他才发现那后面还跟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这…” “他是我朋友。无妨。” 那张小也不太懂,点了点头,便让开了地方,等大家都进了门,才打着哈欠把门关上了。 “阮姑娘,是除鬼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吗?”张小回身时,见阮清安一行人正上了石阶,准备走了,连忙上前追问道。 “嗯,是的,也许等明天天亮了,你家小姐醒了,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阮清安回头时,却见张小听到这话,在那风中哆嗦了几下。“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天气太冷了,奴才就先回房了。” 说着张小便快速的跑走了。 “安安,你别管他了,我说你应该先管管这只狐狸,我讨厌他。” “嘿!你这小鹦鹉!我还讨厌你呢!” 阮清安见那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也不管,自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两人见阮清安走了,也顾不上吵了,连忙跟上了。 等回了房,瑛羽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萧衍南则变成白狐的形状爬上了大梁。人家这么帅!这些法力低微的小妖!根本不懂我们狐族的柔美! “主子,那我们明天拿了东西就走了吧!反正事情也解决了。” “解决?呵,也许才是开始呢。” 阮清安点着蜡烛,摇了摇头。 屋外一片寂静,无风无雨,却偏有种大雨将至的前兆。 第8章 骰子 阮清安点了蜡烛,便跑到床榻上躺着发神了。抬眼时看见那大梁上睁着眼睛的白狐正盯着自己。 不免有些蹙眉。 “为何看我” 那萧衍南在大梁上挪了挪下巴,“就是无聊嘛,我见你也不是普通凡人,不然,你就与我说说话吧。” “呵!我家主子可不爱跟你讲话。”那瑛羽化成鹦鹉也飞到大梁上对着萧衍南扑哧着翅膀,就瞧那小脑袋晃动的幅度,瑛羽倒真不喜他。 萧衍南懒懒的伸了爪子,吓唬了下她,便又那么慵懒的躺在那了。 “不过,安安,你今天辛苦了,怎么还不睡呀。”瑛羽在大梁上绕了圈,又飞回到那床榻上的大红帷裳上。 “我本就无眠。更何况今天的的事情太多,我在思考呢。” 阮清安的侧脸映着烛花,暖光打在她薄薄的唇面上,像极了初春时节的杏花。 萧衍南看着她,心里总是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似曾相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正烦躁的搓着自己的长尾,却又听下面那人开口问道。 “说来,你这只白狐既然要跟着我,那便多说说你的事吧。关于我么,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 他认真想了想,看着那昏暗晃动的烛光,轻声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事。百年前我醒来时,就是只小狐狸。头痛剧烈,抬眼看时,就见一穿佛袍的和尚将我塞进个佛盒里,念着咒语。然后便昏了。再醒来时是个地上写着许多符咒的地方,亮堂,阴冷。” “可我之前见你伸手抓我时,手上还戴着个菩提子,想来你也曾在佛门中听过多年的佛经,有着灵根,不然这菩提子你戴着,手上定会刺痛不已,既如此,又怎么会有和尚抓你。” 萧衍南借着大梁蹭了蹭自己下巴处的皮毛。“呵,谁知道呢。我连我是不是只听过佛经的狐狸,都不能确定,谁还在乎这些呢。都怪那佛盒里的法阵,我现在连我以前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多了些无助,可转眼声调又提高了。“那你们呢!你这个普 通凡人怎么有我的老祖宗的妖力!” 久久没等到回答,久到他都快以为床上那青衣女子已经睡着时。 她才用着冷漠且无关自己的语调,回答道。 “我也不记得了。百年前醒来时,便已经成了这不死不老的人了。约摸等你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我时,我就能想起,我姓甚名谁了。” 他闭了嘴,眼睛悄悄往那女子的地方瞧去。 却只能见到那大红帷裳。 等我想起来? 他装作睡着,耷拉着头。可梦里应还是那法咒遍布,阴冷刺骨吧。 “阮姑娘!” 门外有个细细的声音唤道。 她敲了敲门,等到屋内传来女人应答的声音,她才开口道“阮姑娘,老爷说小姐醒了,唤你去趟大厅。” 咔嗒 阮清安拉开门,见门前站着昨天那个被瑛羽吓到跑走的婢女。 她还是那样,低着头,手上搓着自己的衣角,有些紧张吧。 “好的,我知道了。是叫小佳吧,替我告诉你家主子,等我梳洗下,便来。” 可转身入门时,阮清安的袖子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了。 “阮姑娘,可不可以求求你,要是老爷答谢你,你可不可以将我求去啊。” “这,不可以哦。” 阮清安回头见小佳的头都快低到土里了,拉起她攥自己袖子的手,轻声道。 “我本就是以抓妖驱鬼的人,怎么可以留你在我身边,沾染那些死人气息。况且你家小姐也醒了,你也需要去伺候她了。想来也不会太过幸苦的。” 小佳一声不吭,只是双肩却耸动下,抽了手。 “知…知道了。” 然后又是一溜烟的跑走了。 “这女人什么意思啊。” 阮清安一回头,就见萧衍南还是只狐狸的样子,倒挂在门上。双爪扒拉着门的左侧。 “不知道,可能是黄老爷对她哪些地方不好吧。”阮清安将萧衍南的身体往旁边一推,进了门。 房内瑛羽听见说话声,早就醒了,变了身桃花色的花裙。 “安安,看,我穿着件衣服好看吗!” “嗯。好看。” 阮清安拍了拍瑛羽的头,便进了内堂换衣服去了。 “呵,臭狐狸,离我家安安远点!”瑛羽等阮清安进了内堂,无声的做着口语,脸上是极度夸张的不屑。 萧衍南轻声哼了声。“真是幼稚。”他做着唇形。 可转身就化成了个肤白貌美,眼眉留情的绝世美女。 “瞧见没!这才叫!好看!” 说着还示范性的背过去走了几步,扭了扭屁股。 “啊,我真是狐族最天才,最美的男子。哈哈哈。果然还是帅帅帅公子适合我。” “你这是,做…什么?” 他身形一僵,回头看见那阮清安换了身白色长衫走了出来,见他这样正眉毛上挑呢。 “这….我在试试我的妖力有没有增强。” “哈哈哈,安安咱们走。”瑛羽顺手挽过阮清安的手臂,拉着她往大厅走去,只是离开时对着萧衍南轻声哼了声。 “嗯,萧衍南你就待在这里。免得解释。” “哦。” 萧衍南只觉委屈,明明自己这样很厉害,可还得不到她多瞧一眼,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扒拉着门,借着这身衣服,柔声道。“快回来哈!” “嗯” 风中只传来个短短的回答。 “哼” 一路走去,这大宅比起昨天热闹多了 等到了大厅,那黄老爷早在那里等着了。黄栾栾也换了身紫色长裙,站在那里巧笑若兮。 “哎呦,我的大师,你终于来了!”黄三一个箭步便窜到阮清安的面前,刚伸了手相拉着阮清安的手,说些感激的话,可又觉得此举不妥,只得僵僵的把手伸了回来。 “爹,你瞧你,快让恩人坐啊。” 黄栾栾对着阮清安做了个礼,嘴上埋怨道。 “对对对,你瞧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黄三连忙招呼着阮清安坐下。“阮姑娘,我女醒来什么都告诉我了,说是你费劲气力,才把她从那恶鬼手中救了出来,真是此恩无以回报啊,之前你不是看上了那个坠子吗!不要钱!” 黄三从怀里掏出个盒子给她。“这权当我的一点心意,那宅子也送你,真是听了我女儿在那里面有多痛苦,我就觉得早该请人来看看了。” 阮清安摆了摆手,瞧了眼黄三。 “黄老爷,此事我们昨日就说定了,银子我是要给你的,但我想求你另外一物来抵这坠子,行吗?” “能力范围之内,定是愿意的,不知道人想要什么?” “昨夜那恶鬼与你们有怨,此刻也消散不了,但是听她说她女儿曾死于老宅的水井中,连个尸骨你都不愿意给她,所以才一心置你们死地,为了你们以后的安全,我想求她的尸骨,替她安葬,也算是解那鬼的怨恨。” 黄三听到这里,眉毛倒竖。“妈的,前几年那道士说是压制住了恶鬼,结果没想到是个骗子!” 可才说出来,脸色上又消沉了下去。“阮姑娘你人厉害,我告诉你实话,那姑娘的尸骨真不在我手上。你说她人都死了,老子干嘛留着她,还给她出钱埋葬?怎么可能嘛,当时我就撒了个谎,说是那姑娘签了卖身契,我是怕赔钱。后来她娘找我要尸骨,我刚开始准备应的,可回去一看,放在柴房的尸体不见了,我拿什么还给她娘,打她骂她,她都不走,然后她就自尽了。” “那那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反正从水井里发现的,身体都泡肿了,也亏就那身衣裳能看出来是谁。后来我想着先放到柴房,借着卖身契的事,跟她娘谈好不赔钱,再让她领回去尸骨。结果转身就不见了,吓死我了,这下就更不能说把尸骨给她了,不然她知道她女儿连个埋身的地都没有,迟怕要跟我拼命。” “结果她还是拼了命,只不过,不是跟你。而是跟你一家。” 阮清安皱着眉,那尸体怎么会不见了,是有人带走了吗,那瓶中的鬼还怎么渡她呢。 “大师!那鬼就那一只吧?”黄三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嗯,应该是的。你不用担心,已经被我收了。” “呼,那就好。阮姑娘这坠子你还是拿着。对了那老宅若是没打扫好,可以先住在我府上。” 这话,黄三也是有别的想法的,这地方有个会法术的,心总要安定些。 “那这坠子我就收下了,至于那宅子一天也足够打扫了,下午我便搬过去了。”阮清安收过盒子,笑了笑。便起身与黄三道了道别,说是去打扫宅子。 这边阮清安前脚刚走,那黄三就一屁股的坐在了椅子上,扯下了佛珠。 “妈的,这佛珠花了老子几十两,结果那道士就是个骗子。”他将那佛珠往桌上重重一甩,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不知道又有多少颗佛珠裂了痕。 “爹,你别生气了,好在你这次请了个厉害的道士,女儿终于不用被困在那个地方了。”说着黄栾栾便抹了抹眼泪。 “乖,别哭了,改天爹带你去买新衣裳。那什么破阁的衣服全让你选!” 黄栾栾点了点头,嘴角勾了勾。可似乎又想起什么,眼睛里的恶毒一闪而过。 阮清安还没靠近大门,便瞧见那门外盘腿坐着个和尚。 是昨天那个。今天来得倒挺早的。 “喏” 那和尚瞧见个盒子突然伸到自己的面前。 “不知,施主这是何意?” “你每日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坠子,你拿去吧。” 和尚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躺着个小小的坠子。 红豆镶入白玉骰子中。小巧精致,这骰子上还系着根细细的紫线。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嗯,应是这寓意吧。”那和尚接过这骰子,手指在那玉上点了点。 “听说这东西是城西后儿的,可见大师这样,似乎特别喜爱这东西呢。” “城西后儿生来便是个痴儿,生父去后,后母对他也是不错,可前些日子,他家困难,这后母便当了这坠子,可这坠子是那后儿生来便有的,突然没了,一时之间,日夜哭闹。那后母没了法子,找到我,求贫僧替她要回来。” 和尚语气有些飘渺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眉角处藏了柔情,嘴角噙了笑意。 “也亏得这东西像极了,我的一个已西去的旧友,所曾有的扇坠。” “那大师,你这头上的头发。”阮清安指了指他的头发。 “住持说我执念太重,便一直不愿替我剃发。这十几年来,贫僧觉得已然放下了,等过段日子,便能解了此事了。” 说着那和尚便站起身来,问怎么回报阮清安。 阮清安只是摆了摆手。“一件小事,也算是为自己修德吧。” 说完,她便带着瑛羽离开了。任那和尚一人站在大门前。 放下吗? 若真是放下了,还能为了一个相似的坠子,弃了佛中之事,念着一个月的佛经? 第9章 尸骨 “安安,我们现在去哪?” “你不是嫌弃那老宅不够好看吗,咱们去修整下吧。” “好叻!” 瑛羽笑弯了眉,乐得在那大街上就围着阮清安转了起来。 “哼,死鹦鹉。” 这二人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个白衣男子。眸如晨星,就是那脸上神情阴郁。 哼,明明说好只是去大厅,居然都跑出来玩,还不告诉我! 往那景侯路走去,一路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就如平日一般喧闹。 可阮清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安安,这些人怎么总爱偷偷看我们呀。”瑛羽靠近阮清安,小声的问道。 阮清安敛了眉,可此事她也并不清楚。 刚摇了头。就见一中年老妇朝着自己靠近了。 “哎呀,姑娘,听黄宅的下人说他们小姐恢复心智了。说是多亏有个能驱鬼的女法师。刚刚见你从黄宅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你呀。” 那中年妇女穿着件黄色棉衣,手上拿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吃食。 “嗯,是我。大娘有什么事吗?” “哎呦,没事没事,就是问问。”那大娘说完,便又窝到一边与之前同来的女伴说道。“瞧见没,我就说是她嘛。真是厉害。” 阮清安两人几乎是被整条街的眼光目送到了老宅。 看来这次的效果还真是好,指不定明日,这城里就传遍了,自己是个修行极高的法师了,倒也算是完成了之前的打算。 “安安,这棵树不要了,又老又阴冷。安安”瑛羽见阮清安没有反应,伸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树是棵好树,精心照料,明年开春,树就会恢复生机了,也就没了阴冷之说了。” “对!这树不准弄!” 这声音从后面传来,语调上扬的男声。 “我说你这只老狐狸怎么跟着我们!安安不是叫你待在黄宅吗!” “要你管。”萧衍南没好气的哼了声,可转头就对着阮清安笑了。 “好了,别闹了。”阮清安简直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这两只妖怪,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是互相对立,这化成了人形,每天的对话都是这般你来我往。 “哼!”瑛羽转过头,指着这老宅。”安安,这院子里咱们全种上花草,还有这院子的老树下面的水井咱们把它移了,移到别的地方去,在树下摆个石桌,来年开春,咱们跟阿洵就可以在花丛里喝酒了。” 瑛羽想的很美好。就像是前几十年在山里隐居时候的生活。 阮清安点了点头。“好,但是咱们还是先把灰尘打扫好,其他的改变慢慢来,不然容易引起混乱。你就别乱用法术了。” “等等。” 这萧衍南像是听见了什么词语,他走到阮清安的面前。 “阿洵你身边除了我和那只死鹦鹉,还有个人” 阮清安见走到自己面前的这男人,嘴唇紧抿,眉毛皱紧得快成了线团。 “嗯,他叫闫洵,是只马妖,在黄宅等我们,等晚点我们便将他带回来。” “什么!听名字,还是个男妖?” 阮清安只见眼前突然一空,之前那发着牢骚的萧衍南已然不见。 “太过分了。” 抬头才发现那古树上挂着个男人,他学着凡人自尽的模样,一直念叨着“太过分了。” 萧衍南挂在那古树上,从高看下,看着阮清安,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他的心里就是这般气愤。 估摸着,是还没习惯吧。 他垂了眼眸,掩下所有的情绪。 有些人情绪复杂,可有些人却从未多过别的心思。 阮清安去市集买了打扫的物件,招呼着萧衍南下来,跟她们一起打扫。 等整个院子都打扫得差不多的时候,午时早过。 不过也好,两个妖怪,一个不会饿死的凡人,倒没有午食的问题。 打扫好了,又去买了棉被和一些必用的器具。 回到黄宅时,天色已经多了些昏暗。 “小佳?” 张小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黄宅的婢女小佳。可面前站在的那三人,却是阮清安他们。 “小佳,怎么了?” 阮清安见张小神色里也多了担心,“不知道,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她了。她可是签了卖身契的,若是让老爷知道她不见了,会打死她的。不知道阮姑娘看见她了吗。” “没看见,早些时候,她有来喊我去见黄老爷。” 想起小佳那时的反应,阮清安也有些担心了。 “会不会是偷偷跑了?” 张小听见这话,反而像是长抒了口气。“跑了就跑了,但可别再回来了。” “喂,老头,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 萧衍南开口倒是不客气。 张小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挤出个笑脸来。“没事没事。阮姑娘快请进。” “不了,我是来取我的马车的,老宅已经打扫干净了,可以搬过去了。” “哦哦,好,奴才现在就去给你取。” 张小转身便往马房去了。 “安安,那人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以后会知道的。” 张小取马车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只是一直问要不要告诉老爷一声。 阮清安只是摆了摆手,告诉他白日里已经与黄老爷道过别了,无须再讲一次。 一行三人加上一马车,在那长街上行走,没过多久便没了影子。 只有那张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哎。”也许再过几天,自己也还是找个时间逃跑了吧。 夜色渐渐弥漫进了黄宅,许是黄老爷太过节约。院子里的石灯也就那么一两盏燃烧着微光。 用了晚膳,发现小佳逃跑了,黄老爷真是气得身体发抖,还嚷着明天就去报官,纵是黄栾栾的安抚,也不见有用,连个晚膳都没用完,就进了房。 此刻黄宅,黄栾栾身边一个侍女也没有。 她却没有被影响情绪,喝完炖的汤,拿出条丝帕,擦了擦嘴。 起身时更是满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走路缓慢的回了自己的闺房。 等到快要子夜之时。 黄栾栾起了夜,点了蜡烛,想要唤人,却又想起自己身边现在一个婢女也没有了。 不免冷笑了声。 “哼,要是被我抓到了,她就死定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她走到自己的床榻旁,蹲下身,伸手在那床榻下摸了摸,拖出个极大的皮箱子。 “呵,你娘居然还敢缠着我。” 只听“咔哒”一声,那皮箱已经被黄栾栾打开了。 皮箱子里躺着个蜷缩在一块的人,四肢缩在了一起。可这人早已化了白骨,身上勾搭着几条衣服的残片。而整个骸骨上还被人用红线结了个阵法,阵法中央贴了张符咒。 “呵,臭道士,连谁是鬼都不知道,骗我已经解决了,害的我被那只恶鬼缠了这么几年,哼,不缠我爹,居然缠我?” 黄栾栾的脸上映着烛光,嘴角冷笑,眼神深冷。 她轻手将符咒取下,摔到地上,又将这皮箱趁着夜深拖到自家宅子的废井旁。 呵,要尸骨?我就是不给,我就是要你女儿日夜泡在深井里。 她忿忿不平,自以为是别人亏待了她。 等到了井边,她将那红线扯断,将这皮箱子翻了过来,一使劲,便将这尸骨倒入了废井里。 呵,我连个皮箱子的栖身之地也不想给你,反正你娘已经被抓住了。 黄栾栾笑着,提上皮箱子回了房。 可这院子里可不只有她一人,那院落的角落里,消失将近一天的小佳正静静的看着。 平日总爱低头小声的她,此刻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而那被倒入废井里的,蜷缩在一起的尸骨。 突然蠕动了几下,尸骨似有伸展。 可细细一瞧,那尸骨的嘴角似乎藏着浅浅的笑意。 第10章 因果 这边黄宅是阴冷寂静。 那边的阮清安一行人,正借着深夜,把酒言欢。 这宅子今夜被阮清安结了阵法。任那外面的人探破脑袋,也只瞧得见一片黑暗。 瑛羽穿着件桃色花裙,在这院落里转着,饮着酒水,变着法术,满地花开,数盏石灯璀璨。虽然这些只能维持一夜,但她眉眼间的笑意,却能看得出,她是极愿意的。 夜深灯暖映这满地春花如媚,霜重风冷陪这佳人才子共醉。 闫洵化成了人形,也取了玉壶,坐在那古树上独饮。 阮清安倒没有瑛羽的潇洒,只是一个人端着玉杯发神。身边坐着个白毛狐狸。 那狐狸多年没有见过酒水之物,更确切的说是,他已经忘了人间酒水是何味了。 他瞧着大家似乎对这酒水喜爱,可又见阮清安只是发神,并不饮用。 便眨了眨眼,趁着阮清安发神,抢下她手里的酒杯,一口饮下。 “呕。辣死了。”才饮尽。这白毛狐狸就扭头想要将这酒水呕出来。“啧啧,凡人喜欢的东西,都难喝死了。” 可他抬头一看,瑛羽已经醉倒在花海里,闫洵还是一个人饮酒,至于他身边这个女子,呵,似乎连他把她的酒杯抢走,她都没有发现。 “喂!你理理我呀!”萧衍南伸出他的两只爪子,拍到阮清安的脸上,然后努力的让阮清安的头往自己这边看来。 “怎么回事!” 萧衍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原本离自己很近的阮清安,突然窜到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 他以为是自己这样让阮清安生气了,刚想道歉,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个玉瓶。 那玉瓶不像是装酒的,白瓷里有一团黑气缠绕。 阮清安将那玉瓶的瓶塞拿下,那黑气便突然涌了出来。 是之前那个老妪。 “我女儿!!我女儿!我感受到我女儿的气息了!”那老妪有些抓狂了。散着的黑气里传来阵阵嘶泣声。 “在哪里?” “黄宅!黄宅!我要杀了他!” 可惜这老妪才吐完这句话,就被阮清安收回了瓶里。 然后萧衍南只见那阮清安一眼都不曾瞧过自己,就离开了。 “喂!你太过…..”萧衍南甩了甩头,可这面前尽是重影。“好…困….” 然后便听一阵扑通,那站人的地方,人已经不见了,多了只睡着了的白毛狐狸。 这还真是陪着共醉。 再说那阮清安,从一开始的饮酒作乐,便就在思考一件事。 从买鬼宅,见黄三,到抓鬼。这整个过程里,她发现太顺利了。 那黄三的一串佛珠都可以克制这所谓的恶鬼,那当时的那个道士,想来,应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若真这样,为何当日不直接收了这老妪。 偏留她在这凡尘间继续叨扰黄三呢。 只能说,当时,他的确是收了恶鬼。 而那恶鬼,却不是现在这邪气渐渐消散的老妪。 那只能是她那个,找不到尸骨的女儿了。 黄宅,有难。 一路奔跑,阮清安却只觉怀里的玉瓶越发激动。 想来那边已是如水火。 她急急从怀里取了手帕,轻念咒语,任那丝帕见风而涨,裹上自己的手腕,然后带着自己飞行。 可等到了黄宅,这玉瓶反而没了动静。 这黄宅大门紧闭,门内一片寂静。 可风中血腥味却越发浓烈。 “去。” 蓝色花火撞击到这大门上,门便大开。 院内一片漆黑,没了石灯,花火的光芒一入,便添了几分光明。 那白日无雪的石径,地面上却多了些水渍。 “啊!救命呀!” 这叫声从大厅传来,可这宅子里除了阮清安,竟没有一人出来。 她连跑到大厅,见那大厅处站着穿着浅色里衣的黄栾栾双手全是血迹的抱着头大叫。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黄栾栾抬头一看是白日离去的,道法极高的阮清安。 眼里突然亮起光来,像着阮清安跑来,却见阮清安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意思!是觉得今天白日给你的报酬太低了吗?只要你帮我把这个鬼抓到了,我就再给你一百两!” “出来吧。”阮清安根本没空管这黄栾栾,只是对着她身后唤道。 黄栾栾闻声往后面一瞧,发现个全身肿胀的黑影在自己身后站立,她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那黑影渐渐清晰,是个女子,却肿胀的像只青铜钟。 “你是谁!你是来抓我的!” 那女子声音嘶哑,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咆哮。 “对!如果你放了我!我就不让她抓你!” 还没等阮清安开口,那黄栾栾早就声音颤抖的说道。 “放了你?哈哈哈哈,那当日你又为何不放了我!”那女子身形陡然增大了一倍。被邪气包裹。 她的笑声凄厉又带着悲伤。 “你是不是来救她的!”那黑影里的女子似乎正瞧着阮清安呢,若是阮清安与自己相对,也许下一秒就不是这么和气的说话了。 “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凡人生死,自有定数,与我无关。我只在乎,那些存着怨恨,生前无人问,死后无人怜的魂魄。渡她们过那些执念,不让她们成这世间尘土,生生世世囚禁在地狱最底层。” 这话一出,那地上的黄栾栾已是脸色泛白,手指都快把里衣给揉皱了。她身形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要杀她?” “你知道什么!”那黑影在这大厅内乱窜!她像是借此来宣泄自己所有的愤怒。 “我来这黄宅替她绣屏风!可平日里她总对我像对她的那些奴婢一般,尽力辱骂。我虽是贫穷,可我并不是她的奴婢,但当我把这些话告诉她时,她却嗤之以鼻,以为我是装清高,还说她们家的老宅之前住着别人,那人也清高,不愿意将地皮卖给他们,最后呢还不是死了!说着,便要再多给我一些银两。我拒绝了。可她呢?她居然趁着我离开的时候,从后面将我勒死。” 那黑影说着说着,便大呼“我要杀了她呀!她杀了我也就罢了,竟然连尸骨都不愿意给我娘!你知道我看着我娘就在我身边,受他们打骂,嘲讽。我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看着我娘就在我面前自尽。可他们却在下面静静看着,笑着,没有一个人去救她,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那黑影凄厉无助的声音似乎带动了阮清安玉瓶里的老妪。 阮清安感受到玉瓶的震动,便拿了出来,打开了瓶塞,将老妪放了出来。 老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时情怯,不敢上前。但是身上的厉气似乎有些消散。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幸。所以我说了,我是来救你的。你现在厉气太重,根本无法投胎。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已经过了的凡尘事,阻碍了你的来世吗,我见你虽然厉气重,可却没有血腥气,想来还没有动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娘就在你旁边,你也看见了,她只剩下这一团黑影了,连个形状都没有了,再不投胎,就真的成了这凡间尘土了。可若你一心报仇,想要杀了她,那便去吧。若不是你自己真心看透,厉气,是不会散的。” 经阮清安提醒,那黑影里的女子才发现在阮清安的面前有一团小小的黑影。 那老妪开了口。“女儿,咱们走吧。娘能再见你一面,已经足够了,这人因果报应,总会有的。别把自己的来世也给搭了进去。” 那女子身形颤抖,却快速飞到了自己娘亲身边。 她看着地上那坨几乎将自己缩到一起的黄栾栾。 “罢了,不过是只小虫,见小欺霸,见大害怕。” “不过她身上这浓浓的血腥味是什么?” 阮清安只觉这宅子里的血腥味仍旧很重,最不可思议的是,黄栾栾都这样了,黄三居然还没有出来。 “呵呵,我问她跟黄三,谁愿意把命抵给我,我便算了此事。哪知道那黄三还没开口,就被他心心念念的女儿给用烛台尖锐的地方,刺中了脖颈,死了。" 那女子说完,与那老妪的身形渐渐消散。 阮清安知她们是起了回地府的心意,已经上路了,回头看见地上蜷缩在一块的黄栾栾。摇了摇头,这黄三虽是粗鄙,可对他女儿是真心爱护,最后不过也只是落得如此下场。 她转身,没再言语,出了黄宅大门。 门前停着辆马车。 那马匹说道“主子,回家?” “嗯,回家。” 等这黄宅重新回归到了寂静,黄栾栾才起了身,脸上带了笑意。 “哼,明天我就找人弄死你,居然不救我!噗...” 黄栾栾只觉后背一阵刺痛。伸手摸去,却分不清哪些血迹是自己的,哪些是黄三的了。 回头看去,是张熟悉的脸。 “小..”可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倒下了。 “你终于还是这样做了。" 张小从内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手拿匕首的小佳。 “我以为当时大师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她爹已死,你何必再动手杀她。我知道她爹当时为了那老宅,强占了你家地皮,致使你爹娘被他打死。可就像是大师说的,你这样,是会下地狱的。” “因为,恨,恨她爹,也恨她。我想要逃,放过他家,可我逃不掉,而我要是被找到了,以她以前对我的狠毒,怕是早就要了我的命了。地狱?呵,百年后的事,现在就想?太早了吧。哈哈哈哈哈。” 那黄宅想来是要败落了吧。这落寞地界里,是血腥味混着风声,揉碎了哭声乱窜吧。 啊,明天应是个天晴吧,可那衙门的官差应是享受不到了。 第二个故事:玲珑骰(bl) 第11章 老妇 冬日的暖阳才攀上古树枝头,这盘旋在老宅里,多年不曾消散的阴气似乎就在此刻,混着那光线渐渐消弭。 “啊哈。”萧衍南打了个哈欠,白白的肉爪子在自个嘴巴上拍了拍。可又突然觉得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簇拥。温暖得与他的皮毛所能给予的温度不一样。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似乎正卧在床榻之上,他整了整身上的皮毛。头脑里一阵迷糊,昨夜不是在庭院内睡着了吗?怎的醒来就变成躺在床上了。 “安安!安安!昨夜你去黄宅怎么不把我唤醒!!听说那个女儿才是大坏人。” 屋外有只鹦鹉叽叽喳喳的扑哧着翅膀往这房间飞来。 萧衍南只觉床榻上的棉被有些抽动,然后便见床头的位置有人坐起身来。 “昨夜你都醉了,我怎么唤得醒你。”那人揉了揉头发,不时瞥了瞥屋外,又用手一弹,蓝光乍现,房门大开。 我…这是…在阮清安的床上。 萧衍南突然脸色一震,难道!昨夜!这! 他的耳侧染上了抹红霞,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皮毛。 走到阮清安的身边。 “嗯…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说话时,他声音浅浅。 可说完了,却一直寂静无声,终是忍受不住了,抬头看了眼,只见飞过来的瑛羽和才起来的阮清安都朝他看了过来。 “你们!” 这边瑛羽惊叹声才发出来,便听见阮清安用她那一贯凉薄的语调说道。 “你不过是醉酒,用着狐狸的形态占了我床榻一角,什么事都没有,何来负责。” “那他怎么跑到你床上去了!” 瑛羽化了人形,伸手就往萧衍南抓去,可下一秒,萧衍南已经窜了出去,窜上了窗台。 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萧衍南在窗台上踱步,无视着耳朵的红,双眼紧盯着床上的女子。 “昨夜回来,你二人醉倒在院落里,虽是妖怪,可天寒霜重,恐会染上病疾。本来我是准备将你抱入房内,可闫洵早我一步,那院落里便只剩下了,这只白毛狐狸,回来往那床尾一甩,我便睡了,哪来你们想的糟蹋事。” “闫洵!你居然把我跟我家安安分开了!” 下一秒,瑛羽便插着腰,脸露怒容,朝那院落走去,那只死马妖,今日定要跟你打一架! 这一闹之后,屋内陡然安静了。 只剩下了这两人的呼吸声。 “喂,白毛狐狸。” “嗯….嗯?” “你还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 萧衍南这下估摸着脸上应该都红了吧,他一个转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等到阮清安穿了件紫色细花流苏裙出门时,院落显得有些狼藉。 瑛羽正跟闫洵打架呢。 说来真好笑。一匹马跟一只鹦鹉打架。 而那只白毛狐狸,不知道想着什么,也是兽形,蹲坐在古树上。 可刚准备开口招呼他们,就听见,这老宅的门被人扣了几声响。 “咳咳,都注意点。” “阮姑娘!在吗!”屋外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阮清安走过去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个穿着破旧衣裳,左手牵着个幼儿的妇女。 那妇女右手拿着个小篮子,里面似乎装了些吃食。 “你是?” “阮姑娘,无相大师告诉我,那个坠子是你帮我拿回来的,我今天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哦,想来应该是前几日听见的城西老妇和后儿吧。 “快进来吧。可惜这宅子是我才添置的,有些杂乱还未来得及打扫。” 阮清安将这妇女小孩带进了宅子,引到院落的石桌上坐了坐。 “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谢我的,毕竟这件事,黄老爷和无相大师都比我做的多。” 阮清安本想倒壶茶给这妇女,却又想起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添置,只得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宅子里还没来得及准备吃食和茶水。” “哎呀,阮姑娘瞧你说的,这我就给你带来了。” 那妇女将篮子往那石桌上一放,又往这院子里瞧了瞧。这大户人家是有些古怪,谁把大马搁院子里养啊,马上还养只鸟。”姑娘,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是早些时候,我去了黄府了,听说黄府昨天发生了命案,死者就是黄老爷和黄姑娘。听说是仇家寻仇。也是倒霉,听人说,黄姑娘病才好了,这下连命都没了。” 这老妇想来还挺唏嘘的。 “命案?黄栾栾也去了?” 阮清安记得昨夜黄栾栾并无大碍啊,若是这样,难道昨夜的女鬼又回来了? “嗯,听说是被自家的婢女刺死的。这黄家也算倒霉,总共常在明面上走动的也就那么几个,居然仇家的人也在里面。”这妇女越讲越起劲,眉毛上扬得更像是快要跳跃出去了。 “…..”一时间阮清安也接不上嘴。 倒是见这妇女牵来的幼儿正一个人端坐在石凳上,把玩着系在腕间的坠子。 这幼儿扎着两个小髻,身形偏瘦,也不哭闹,也不打扰,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倒不像是个痴儿。 “怎么了?”这妇女见阮清安盯着自己的后儿发呆,想了想问道。 阮清安摇了摇手,“只是觉得这孩子可真安静。” “你瞧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吵闹而已,前段时间,这坠子被我当了,他可不得了,从早哭到晚。” 这妇女提起这事也是心情郁闷,这孩子是她后儿,自己嫁给他爹还没过上好日子,这爹便早早去了,留自己一个人来照顾孩子。可要是说不管他,倒也真心放不下。 “阮姑娘,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些篮子里的吃食,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并不珍贵,但还是表达一下老妇的心意,等会晚点,无相大师庙里就要讲经了,我带我这痴儿去听听。他平日里可喜欢这些佛法了,跟在无相大师身边,一点也不吵闹。免得我去田里的时候,总还要操心他。” 说着,老妇便牵了孩子起身。 阮清安只得拍了拍孩子的头,笑着将他们送到门口,还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些吃食自己会好好品尝。 可等把人送走了,回头一看,那马,那鹦鹉,还有那只本该发神的白毛狐狸,正化了人形,伸手在篮子里拿着东西。 “你们这些妖还真是贪嘴。” “安安,那个黄栾栾真是坏人啊!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没瞧出来她有什么不对。” “当时她魂魄被囚,精气都散了,怎么还能看得出她有没有杀气,杀没杀过人,有没有什么不对。” 阮清安坐了下来,接着道“可昨夜走时,她还无恙,想来是我走后,有人杀了她吧。无所谓,这些凡人的命数,我可管不了。等一会,我们还是好好出门为这宅子添点东西吧,这宅子连个门匾都没有。” “嗯嗯,好。” 第12章 相思 寒风从城门处打着转,在这城外肆意狂奔,它穿行在树影山林间,等它发着呼呼的大笑声,一路转到这城外山上的寺庙时,菩提树上挂着的红绸让它息了嘴。 这里石阶曼曼,庭院深深。青瓦白墙映着红色佛袍。 有一和尚盘腿坐在菩提树下,念着佛经,念一句,将其中的含义又讲一遍。 面前近的地方,坐着几十个百姓。他们都低着头,听着这和尚的念诵。 等念完今日的量,这冬日的阳光早已踱上和尚的头发,侧脸,脖颈处,温暖着。 坐着的百姓也起了身,准备着回家做别的事了。 “无相大师!” 无相闭着眼,陡然听见有人唤着自己。 他睁眼一瞧,是城西的老妇牵了那后儿,向自己走来。 那后儿安静乖巧的站在妇女的身后,右手上系着那个坠子。 红豆为脂,白玉为骨。 他似乎又看见那人,穿着件浅蓝色长衫,手上拿着把扇子,看见自己时,弯了眼,撅了嘴,指着那店里台面处笑道。 “呐,阿沅送我个扇坠吧。可得配得上我这把新扇。” 好像,他只是浅笑着从那人身边走过,看了眼店家拿出来的所有扇坠。 终是挑了块。 红豆为心,白玉为君。 “呐,阿沅,是想告诉我,你很想我吗?” 那人笑起来像星河里的星星,璀璨到心里一动,却再也没有办法停下那股悸动。 他估摸着应是抬了手,可才要触碰到这颗星星时,却突然低头,想要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 啊,原来这都过了十五年了。 呵。 这城西老妇一路走来,见那无相大师,脸上一会是眼嘴皆在笑,一会是低头苦笑。 她也不懂,只是知道自己再不把孩子托给他,田里的活今天就干不完了。 “无相大师!” 无相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抬了头看着她二人。 “无相大师!今天我去谢了那阮姑娘,说来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去黄老爷那里讨这块坠子,我可没别的法了,但是这天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整那田里的事,我这儿子平日最爱听佛法,一到你们这地,就不闹腾了,我想把他放在你们这里一天,晚些时间我便来接他,可以吗。” 无相看着面前的那个痴儿,站着就跟自己坐着的身高一样,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在看他那右手腕间的坠子。 他摇了摇头,罢了。 “那施主就将他暂时放在寺庙里吧,贫僧今日应是无事的。” 城西老妇连忙做礼谢道,一边把这孩子往无相的身边引。 “无相大师,这孩子就暂时交给你了,谢谢了,我得先走了。” 说着,老妇便转了身,离开了。 这地界便只剩下他二人。 无相看了眼这孩子,站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无相。 无相笑了笑,伸了手,牵了小孩的右手,准备带他回自己的僧房去。 这石板如镜,一大一小的人影被这暖阳拉扯得像是同一个人。 无相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可若阮清安在侧,便能听得见,有人在轻声唤道。 他只道“阿沅,我好想你。” 僧房离讲经的地方有些远,无相牵着这孩子的手,一路寂静。 等到了僧房,院门前站着几个华服锦衣的侍卫。 他眉毛一皱,眼里的温暖皆化作寒冰。 倒是那侍卫看见他,都弯了腰,用着恭敬的语气说道。 “秦世子,老爷在等你。” 无相也是被佛经安稳了心神,若搁以前,早就大发雷霆了。 他只能牵着孩子,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一进去,院里便站了个披着紫线勾边锦袍,身形有些矮小瘦削的男人。 那男人听见声音,转了身,是个六七十岁的男人。 脸上皱纹遍布,眼神浑浊。 “阿沅,跟我回去吧。” 无相将孩子放到石凳上后,才起身,拿着手间的佛珠转着。 “施主,这里是贫僧的僧房,实不是你该来的,贫僧这就唤人来将你带到寺前去。” “秦沅!你跑到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十三年,当真是成了佛,入了魔?连家里的事都不管了?!皇上近些年沉迷声色,听信谗言,再过段日子,怕是咱们秦.王.府就断在我的手上了!” 这男人说的太激动,竟咳嗽起来,身形也如秋叶抖嗦。 “呵,秦王爷怕是忘了,十三年前,我便断了尘世俗事,再不是秦.王.府的大少爷,贫僧只是佛祖座下万千教众之一。施主还是早些时间离开吧。” 无相转身,便牵起孩子的手,欲带着孩子进房。 那秦王爷有几秒哽塞,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当真还是放不下,忘不了,那个戏子。更不能原谅我” 无相没有搭理,径直回了房,关了门。 等院外都安静了,他才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忘?我怎么忘?我若真是能忘,我又何苦十三年剃不了这头红尘青丝。我又何苦见着个像是他的坠子,就甘愿坐在那门前念经替人讨要。我若真能忘,我若真能忘。” 他哭声渐起,却又努力抑制。 “我若真能忘,那就,好了。” 可他只觉手心有些搔痒,抬头,泪眼婆娑,才看见自己还一直牵着城西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似乎在张嘴,可张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 “别,哭。” 无相拉过这孩子,便借着他的肩,低头掩泣。 那孩子没再开口。 他还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似乎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可分明,有个很细很细,很小很小的声音。小到没有人能听见。小到才出口,便能散落在空气里。 他说“阿沅,别哭。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因为剧情要断在这里,真不好意思啦。我后面要存稿了吧。么么哒 第13章 超度 这厢无相才抑制住了哭声。 门前便有人敲门。 无相以为是那人又回来了,可听声音,屋外是平日里走动的僧侣。 “无相大师,城内黄宅出了命案,有一老头说想请你去超度那家,说是前半个月你常去他家念经,望你这次也能前去。” 无相想了想,应该是今早那些百姓念叨的黄三老爷家吧,不论怎样,自己拿了坠子,还没来得及道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倒也无妨。 “好的,你替我告诉那人,我收拾收拾便去。” “好的。” 可这样一来,无相才发现,这身边站着的小孩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喂,无空。” 无相连忙起身,开了门,正好瞧见无空转身。 “怎么了?”无空回头才发现这无相身边还站着个孩子。 “无相,这哪里来的孩子啊。” “这是城西的一老妇托付给我的,说是忙着田里的事,这孩子又是个痴儿,自然担心。我便同意替她照看一天,可既然我一会要进城超度,这孩子就不适合带去了。” 无空也觉得言之有理,点了点头。便回来伸了手,想要牵着这小孩离开。 可这小孩万般不愿,甚至都跑到无相身后躲了起来,眼神里净是害怕。 无空挠了挠头,见没有办法,只得抬头看向无相。 无相也没了辄,只得蹲在这孩子面前,给他说道。“等会贫僧还有事,你跟这小哥哥一路去玩,等会晚点你娘就来接你了。” 可这小孩还是紧紧拉着无相的衣袖不肯放。 “这….” 罢了,罢了。 无相拍了拍这小孩的肩膀。站起身对无空说道。“看来这孩子是非得跟我一路了,阿黄还在吧,我一会牵它进城。” 无空想了想,“嗯嗯,它还在呢,你牵走吧。” 阿黄是只毛驴,还是只小毛驴的时候,就被无空从山坡里捡了回来,现在长大了,倒是能带人走了。 无相将这孩子刚放到驴背上,松了手,就见这孩子抖得如筲箕一般。 他憋得脸都快涨红了,眼睛都红了圈,看样子似乎挺害怕这动物的。 算了。 无相将这孩子抱了下来,转身蹲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就带着这孩子的手,让这孩子趴在自个背上。 一拢一抬,孩子便稳稳地坐到了无相的背上。 看来,无相是准备将这孩子背到城里了,不过也是,这长路漫漫,让这个小孩子走那么远,无相的确心有担忧。 一路上老树乌鸦踩着寒风,这厢响来,那厢鸣叫。 “你叫什么名字呀。” 无相偏了头问着背上的孩子,他的侧脸似乎有些消瘦,线条纤细。 可迟迟没等到回答,他才想起这孩子不喜欢开口,哎,怪自己听见他开了口,便想着多让他讲几句。 只是在无相看不见的地方,这孩子正努力的张大着嘴,想要吐字,却异常艰难。等到无相又走了十几步,才听见背后有个细细的声音。 “尹…皓…” 他背脊一僵,复又低头呵笑了声。 “原来你也叫尹皓啊。呵。” ********* “安安,我跟那牙人说了,居然故意卖鬼宅给我们,我叫他给我找些人来修葺下房屋。要是不来,嘿嘿嘿,我们就招鬼去他家,吓得他连忙同意了!你瞧,我好厉害的!” 瑛羽化了人形也像只小鸟一般,在阮清安的身边围着转。 可身边的闫洵和萧衍南却双手拿满了东西。 看着瑛羽的得意样。 闫洵倒没有什么反应,却听萧衍南轻声哼了哼。 他也不想拿这些东西,他也想像只花蝴蝶围着阮清安转。 哎,好烦啊。 常言道,乐极生悲。 这边瑛羽才转到正面,就只觉脚下一滑,还没叫喊出声,就有人在后面撑了她一把。 "大师。" 阮清安早就看见从街道那边一路走来,牵着个小孩的无相。 无相收了手,抬头时,才发现这两个女子竟然是上次在黄宅前,将坠子送给自己的人。 "嗯。" 可他偏头看了看,似乎多了两个男子。但这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于是点了点头,应了答。 "大师,去哪里啊。" "黄老爷府上有人请贫僧替他超度,贫僧便来了。"无相又看见这女子瞧着自己手上牵着的小孩。 "这孩子是贫僧之前说的城西妇女的后儿,这次是帮她照看。可没曾想要出来,只得带着他了。" 阮清安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大师,要不将这孩子交给我,一会晚些时间你再来带他回家。" 可话才说完,那孩子像是就知道了阮清安的意图,往后退了退,都快把身子给缩到无相的佛袍里去了。 "谢了施主好意了,这孩子怕生,也只跟我走。"无相双手合十施了礼。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可人是走远了,这阮清安却恍了神,没了反应。 萧衍南见此。也不知心里哪来的怒气,可双手都占满了,只得努力腾出只手来。伸到阮清安的面前。 "喂!我说人都走远了!还笑的这么开心作甚!" 可却不见惹他生气的女子回应。 "烦死了!你们这些凡人,烦死了。" 萧衍南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甩,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瑛羽瞧着这人越走越远,地上还留了堆东西,赶忙伸手推了推发神的阮清安。 "安安,那只狐狸走了!真的是说走就走,还把东西甩了!" "啊?" 阮清安才回了神,眼眉挑了挑,疑惑得看向瑛羽。"你赶他走了?" "没没没!有!"瑛羽连忙摆手不认。"他就说凡人做的事很烦。估计是不想跟着你一路了。" "这样啊。" 阮清安点了点头,既然不愿意,那就随他去吧,蹲了身,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分了一半给瑛羽。"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拿着回去吧。" "不过,安安,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啊。" "没想什么,就觉得那孩子有些奇怪,身上有股味道。可又模模糊糊的,说不上来,本想将他拉近点。仔细瞧瞧,可你也看见了,那孩子怕生,想来没什么大事的。" 阮清安想起那孩子拉扯无相时的反应,并无恶意。 "什么味道啊!烧鸡的味道吗?" "呵,没有烧鸡的味道,倒是有股黄泉的味道。" 这下瑛羽不明白了,黄泉是什么味道呢? "就是股阴冷颓废的味道。" 阮清安说完后便快步往景侯路走去。 落下的闫洵没说话,就见走在自己面前的瑛羽回身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他的手上。 "嘿嘿嘿,臭阿洵你今天打架输给我了!这些东西你记得帮我拿回去!" 闫洵稳了稳身子,"呵,不过是让你,你这只小鸟能做什么。" 瑛羽扮了个鬼脸,就向阮清安离开的方向跑去,"安安,我来帮你拿。" 闫洵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和跑开的那个女子。 嘴角勾了勾,笑了。 现在这个状况他已经很满足了。 就怕她现在如此依靠自己,以后若是自己不在。她又怎么办呢。 后又想起那只离开了的狐狸。 不免摇了摇头,主子虽然平日里言辞得体,也有笑意,可她心里却是极冷的,这百年里,真正能入她心者,少之又少,跟块石头生气,最后还不是自己输。 那只狐狸,先是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可越走越快,等到了小巷子,化成了原形,就开始奔跑起来。 寒风有些深重,在他脸上,刮得他没了笑意。 可说来,他也分不清是自己本就没笑,还是笑了却被这大风一吹,给吹没了。 等他头脑热了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城外的荒地处。 一屁股坐到荒草上,狠狠得吐了口气。 真是怪极了! 他随意的斜躺在枯黄还有些水渍的草地上,伸了爪子。拔了根草根,塞到了狐嘴边。 真是!怪哉! 他最近越发瞧不懂自己了,那人不过是没理自己,怎么自己脾气就变得如此大。 还是说几十年前自己就是只暴躁的狐狸? 第一次见面,是觉得这人跟他气息相同,便误以为也是只狐狸,后来跟她一路,也只是为了她身上的妖气。 可每次瞧见她。遇上她的事,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样子好像… "你瞧你现在这样子。活像个凡人嫉妒的模样。" 似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却瞧不见模样。只觉那人语气里有些笑意。 "谁?!" 他猛的起身,可这四周仍然空荡着。 "哎,我是傻了吧。" 再次躺下来,闭了眼,却瞧见面前,出现个女子的背影。 可再睁眼,还是这荒地处,瞧不见一个人影。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又躺下了。 他想,等睡醒,自己就离开这个地方,离那个让他变得怪异的女人远点。 这地方安静得,只听得见东风刮动荒草,引起细碎的晃动声。 嗯。到了。 无相牵着那孩子,停在了黄宅前。 心里刚这么想到,便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是张小,打扮得挺整洁。 "大师。你来了?快快快请进。" 无相点了点头,这人还真是熟悉。 “不知道这黄老爷,是如何…走了,到时候贫僧也好超度时心里有个数。” “他啊,是凶杀。”张小提起这事,又想到了小佳。"不过人还没抓到,跑了,所以老爷应该是有怨的,到时候还得麻烦大师了。" 无相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跟着张小便往宅子里走去了。 除了他,张小请了好几个其他寺庙的和尚,只是主位留给了他。 他将孩子安置到一旁,便盘膝坐了下来,跟着其他僧侣念起经来。 那孩子坐在那显得呆愣,只是腕上的坠子,多了丝光晕。 第14章 入宫? 冬日的天空总是阴沉着张脸,偶尔连绵不断的阴雨像极了它所有的情感宣泄。 雨滴如女子腕上的珠链,一断线,便一颗一颗的肆意坠落。 萧衍南只觉眼角处多了丝凉意,睁眼时,原来天空已入了夜。 他猛地坐起身来,环顾了四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离了阮清安的身边,这荒地空无一人。 “哎” 他叹了声气,又躺了下来,地面潮湿阴冷的气息在他背后蔓延。 天上雨不断,月不现。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他一人的呼吸。 可这一直掉落的雨,让他心烦极了,一个挥手,造了个屏障。 刚刚,他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是人潮拥挤的集市,新岸红灯。 他在其中穿行,张望。 像是在寻找着谁,可把这繁华看透,也净是些凡尘俗子。 他低了头,却见有人的衣角从他身边经过。 这一抬头,便能瞧见一女子,穿着件浅黄色白边锦裙,在自己身前自顾自的走着。 瞧不见面貌,提了腿往前追,也总是追不到,隔着她远远的距离,就瞧见她腰间的一块牌子。 那牌子在她腰间晃着,他伸手想要去抓。耳边却有人浅笑,笑声挠得他耳尖发软。 那人说“臭狐狸,你又跟着我作甚” 那人说“你再跟着我,我便收了你这只狐狸,让你不能再在这人世间游乐!” 那人说“人妖终是殊途,你可得离我这个生命如蝼蚁短暂的凡人远些。” 他越是想,头痛更是剧烈。 放在身侧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到了一起。 可最后,还是松了手。 连那女子的脸都没瞧见,记得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 思绪纷杂间,他起了身,收了屏障,化成了白狐,往城里的景侯路跑去。 这城里因这黑夜到来的时间较早,路上行人寥寥,又加之萧衍南奔跑速度极快,所以并没有人瞧见一只狐狸,都以为只是只白猫。 可等离阮清安住的老宅近了,他又停了脚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墙角处一阵徘徊,终于还是跳上了墙边。 他缩在墙上的边沿处,都快缩成了一团。 哎,外面还真是有些冷呢。 “狐狸,下来,回来了就进来 。” 那人声音有些熟悉,他身形一抖,定眼一瞧,阮清安就站在墙下。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你们狐族的妖气吗?你一靠近,我就知道了。进来吧,今夜瑛羽买了烧鸡和酒。” 阮清安看着他,脸上带着点笑意。可下一秒,就瞧见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朝着自己扑来。 抬手接过,才发现是狐形的萧衍南。 那萧衍南举着爪子搭在她的肩膀。眼睛里是三月春光。 可总有人不识相。 “喂!死狐狸!你马上从我们安安的身上跳下来!”瑛羽本是出门唤阮清安进来吃食,可刚一出门,就看见那只白天已经消失了的狐狸,正被安安提在手上! “呸!也不瞧瞧我还能跳吗”萧衍南的爪子在阮清安的肩膀上还没待够一秒,就被阮清安提了后腿拿在手上。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勾了嘴角,有些开心得想笑。 而无相,早就将小孩送回了城西妇女的家,然后回了寺庙。 山上石板路寒重,他的衣袍处沾了水气,回头时,城里灯火璀璨。 更远点的地方,想来是整夜明亮吧。 可又想起临走时,那小孩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尹皓?这孩子就连名字也与那人一般,可说到底也是生死相隔了。 那身佛袍在山间晃动着,最后没入了青瓦白墙的古庙。 这一夜,风雨不断,思绪也夹杂在风雨中,吹过帘幕,吹进那些俗子的梦境中。 萧衍南这次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喜欢自己的狐狸形态,因为缩在一起总是很温暖。 于是你便能瞧见,宽大的床榻上有只,缩成团雪白圆润形状的白狐。 他的呼吸声浅浅,梦里纷繁杂乱,可始终都是那女子的背影。 ****** 第二日天空依旧深沉着一张脸。 无相穿好佛袍,拿了案几上的佛珠,便开了门,准备接着去城内黄宅给黄老爷超度,可刚打开自己的僧房门,便只瞧得见满满的院子里全是穿着侍卫服饰的男人。他们右手拿着剑,在这院子里三俩成群的站着。 那人群中站着个穿着紫红色长袍,披着个藏青色及地披风,披风的围脖处还镶嵌着几个明晃晃的大珍珠。一瞧便是富家子弟。 只是他那头发倒是随意,散着发,转过身时,那人也颇有些风采,细眉长眼,眼角处还有点黑痣。 他一见到无相,便连忙招手。“叔父!我在这里。” 无相只见那一群侍卫里面站着个有些熟悉的年轻人,可等那男子转了身,伸出手招呼他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有了无话可说的感觉。 那个不羁洒脱的男人是他的侄儿,二十三的年纪,自己离家时他也才十岁,可看来这些年岁里,他很是受他爹的影响,放荡不羁。 “你来这里做什么?” “二爷爷说你不愿意回来,叫我来找你,把你带回去。可我又不想动武力,所以我要当说客。” 可这男人话才说了一半,就见他叔父无相已经拔脚走了好远了。 “喂,叔父,等等你侄儿我呀!” 然后就是一个长长的披风在风中飘过,后面还跟着一群青蓝衣服的侍卫。 一路上无相的耳边几乎全是这男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叔父,这个糖人能吃吗?" "叔父,你跟我回去吗?" "叔父,你当了和尚吃过肉吗?侄儿请你吃肉吧。" 可迎来的仍是无相的沉默。 无相只觉这条路从来没有过的漫长,等终于到了黄宅,他才抬眼对这男人说道。 "秦汾游,你自己到处逛逛,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进来。" 秦汾游拢了拢散发,瞧了眼这在他看来的小宅,白布,丧乐,念经声,他也猜到这里怎么了,也就不多话,给无相让了路,等到无相刚迈进黄宅,这秦汾游就在他身后说道。 "叔父,还是好生考虑考虑,等晚些时间我再来寻你。" 语气严肃冷静。无相没有开口,然后便听秦汾游突然换了语调,带了些欢快。"走,逛集市去。" 这秦汾游想来也没有一个人逛过老百姓的集市,带着黑压压的侍卫就去了,可惜走到哪里都把小贩吓得哆嗦,也许大家都以为他是什么狠角色吧。 "安安,那边那人好大的排场!" 瑛羽指了指集市前面卖糖人的地方站了一片侍卫,还有个明显是主子的男人。 可阮清安才抬了头,还没来得及看,就见自个的面前多了个后背。 "喂,我说你们女人还要置什么东西,这都两天了!赶紧的啊。" 萧衍南站姿完美,后背挺拔,发尾扫过脖颈处,多了几分帅气。 可是…阮清安想了想,为何那么多地方不站,偏偏在自己抬头看时,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说你这只狐狸别挡我家安安的视线!"阮清安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萧衍南已经被瑛羽伸了手推开了。 "安安,你瞧就是他。" 前面那人的确有种气质,站在那里便能吸引到别人的关注。 估计是他人的目光太过强烈。 秦汾游偏头看来时,只见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那远处正盯着自己。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弃了一直在等的糖人,快步向这里走来。 阮清安只觉自己面前又暗了一片,萧衍南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他用着戒备的语气对着那个快步走来的男人问道。 "你要做什么?" 秦汾游似乎都没思考,只是一边走。一边指了指萧衍南背后的阮清安。 "嘿。姑娘。你想入宫吗?" 入宫?阮清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觉得自己面前的萧衍南已经绷紧了身体,微微屈了膝盖。 似乎下一秒就能化成狐形冲上去,给那个敢来冒犯她的男人一阵撕咬。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好意思,我最近卡文有点严重,在思考后面埋什么伏笔,所以就写的慢了些。 第15章 戏子 萧衍南瞧着那男人向着他们走来,身体绷紧到微微有些抖动。 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听着那人说的话就只觉生气到连狐形都控制不下去了。 可下一秒只觉自个右手腕处被人抓住往下拉了拉。 那手软软的,那人说的话却生冷。 "放轻松。" 就这么停顿之间,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四人的面前。 "嘿,姑娘,你想入宫吗?" 秦汾游以为这四人没听见,便又重复了遍。 他双眼有神,像是瞧见了什么亮点。 走近了,才发现这两个女子都有着不俗的面容,若让她们入宫,说不定还能救一救他们的秦府。 "不好意思,没兴趣。" 可这看起来高冷的女子,下一句话也的确让他犹如落入了冰窖里。 "要不你再想想?入宫了,荣华富贵都会有的。" 瞧着那几人如自己叔父一般,不搭理自己转身就往另外的地方走去,他还真是气!可又只能紧紧跟着他们。 "喂,姑娘,你们再想想嘛!我可是秦府的小少爷,不是江湖骗子。" 这话就像石子,砸进海里,却没有一点波澜。 这秦汾游是一路跟一路说,可偏有人完全当他不存在,比自个的叔父还要来得厉害,等快跟到人家的大宅前,那四人中的一个俊朗的男子似乎像是忍不住了,转了身,恶狠狠的说道。 "喂,我说你还要跟多久。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这人说话时,眼睛里的杀意吓得他往后退了退,可又想到自己身后多的是侍卫,不免硬气的回答道。 "呦嚯,我秦小少爷还从来没有被别人威胁过。" "行了,萧衍南进来吧。" 阮清安唤了声,可秦汾游也很自觉的跟着那凶他的男子,进了别人的宅子里。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私闯别人的宅子!" 瑛羽终于憋不住了,瘪了嘴,就开始对秦汾游吼道。 可这秦汾游还真是脸皮厚到一种境界。 他进去寻了石凳,坐的稳稳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古树。 "嗯,很别致嘛。" 那神情仿佛就像是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四处张望。 "好了,别管他。" 阮清安伸了手,将发怒的萧衍南和瑛羽 拉住,挑眉看了眼那装作正在四处张望的男子。 "坐会你便走吧,不然一会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救你。" 那秦汾游只是笑了笑,等那几人拿着购买了的东西进了屋,他才敛了笑意。 勾手招呼过来几个侍卫。 "你们现在去我叔父进的那个小宅子前等着,等他出来了,就带他来这里。" 侍卫应了话,却有人不长眼。 "主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女子啊。" 那侍卫才把话说出来,就只觉脑门上被人敲了一下。 "你懂个屁。" 敛了笑的秦汾游多了几分严肃,"赶紧去给我办事。" 他坐在石凳上,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做。 这女子气质独特,正是皇上最爱的类型,近段日子,宦官把持朝政,暗地里说了不少他们秦府的小话,他的长辈讨论了一会,才商讨出个看似有效果的方子。 既然这皇帝喜声色,那他们就给他送些讨他喜欢的女子,由他们秦府把持朝政,总好过外姓人吧,等小太子大了些,再将这皇上弄成太上皇,不然由着皇上胡闹,这国迟早是要亡的。 尤其是最近其他两国动作频繁,他们可得抓紧,可你说找个皇上喜欢,且钟爱的女子能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送进宫的女子只能做昙花一现,那他们又何苦送她进去。 可有些长辈的意见还是不论如何,都先让叔父回去共同商量,可秦汾游觉得,皇上喜美色,他就给他找美色。你把一个遁入空门十几年的人喊回来,难道就比找有特质的貌美女子来得方便? 你瞧,这不就让他遇见了吗。 可就是住的屋子有些破旧。 秦汾游自己想的很好,可他却没猜到这家人都不是善类,虽是阮清安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二人,但那是为了不让他们杀生。 你若把阮清安给逼急了,那她做的事,就不是动手了。 大千世界,死,难道不是最简单和轻松的事吗? 可偏这秦汾游坚信这家人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毕竟他的侍卫可是经受过训练的。 想到这里,秦汾游的脸上多了丝笑意,那个跟自己挑衅的男人,真是不知道掂量下自己的能力。 若是让萧衍南知道他现在的心中所想,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这屋外风大,秦汾游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但他心思活络,让他的侍卫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大圈,虽不能将风挡完,但还是不那么冷了。 这样一坐便是一个上午。 那家人也不出来做饭,他坐在那又冷又饿,临近晌午,他只得喊侍卫去附近的酒楼给他买点吃食。 不大的石桌上铺满了菜品。虽有点冷,但秦汾游吃得很是开心,偶尔还要哼哼小曲。 "安安!这个臭凡人,真是烦死了,我要出去打他。" 瑛羽透过厅门,看见那人居然如此惬意。又想到她们四个人全窝在大厅里,连午饭都没有了。 这是瑛羽第一次见到这样厚脸皮的人,别人不愿意入宫,还偏要强求,甚至跑到别人的宅子里不走。 可阮清安显得很平静。 "随他去吧,等久了,自然会走的。" 然后便从内厅的过道回了房间,只是回去前,对他们交代道。"不用管他,自个回去休息吧。" 可这话瑛羽能听,萧衍南能听吗? 他靠着大红的柱子,眯着眼,借着思考沉默,掩饰着眼里的杀意。 闫洵经过他身边时,故意停了脚步。 "主子不喜欢我们跟凡人动手。" 话,点到即止。可似乎萧衍南并没有听进去,于是闫洵又道"否则,你就再也不能跟着她了。" 这话倒让萧衍南抿了抿嘴唇。 "嗯,知道了。" 可最近的萧衍南情绪波动极大,纵然是这样回答了闫洵,自个的心里其实还是杀气滔天,他也分不清自己怎么了,所以他将这所有的变化都归结于,每晚做梦梦见的女子,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睡不好,才会如此暴躁。 可是他的心里明明有个声音,那声音告诉他,那个女子定是很重要的。 ****** 黄昏薄阳映残云,天际无垠。 无相才出了黄宅,就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秦汾游的侍卫。 "世子,少爷叫我二人带你去他在的地方。" 无相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 可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用,那侍卫只得上前抓了他的手,想要强拉他过去。 "啪嗒。" 那侍卫二人只觉被什么东西击中,低头一看是两个石子。 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在黄宅旁的小巷子里站着个小孩。 那小孩长得有些灵巧,拿着石头的左手上戴着个坠子。 无相也跟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竟然是城西老妇的后儿,他不是痴呆吗?怎么这次看来多了些灵气。 "呸,妈的,臭乞丐。" 那两个侍卫只觉得晦气,也不想搭理,可只要一碰到无相,那孩子就用石子砸他们。 于是这二人便捋了袖子。准备抓住这孩子。 这孩子也许都不知道躲这个字,就站在那里傻傻的等着那两个侍卫抓来。 "喂,我说叫你们把叔父带来。你们把人给我抓来!还抓个小孩回来!是不是傻?!现在马上围着这个宅子跳一圈去。" 秦汾游有些头疼。 无相坐在他对面,小孩就站在这无相的身边。 看他的模样,是个贫穷家的孩子。 可看的越仔细,他越有些心惊,这孩子,长得与十几年前的那个人有些相似。 那时候虽然他只有十岁,可那事在家里都快翻了天去了。 也常常看见那戏子来他们府上,是个很温暖的人。 可一个世子竟然要为了个戏子,放弃荣华富贵,这得引起多少长辈的议论啊,还好那戏子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本以为这世子会放下那人,可浑浑噩噩两年后,还是遁入了空门。 这些年他也没少听那些夫人嚼这些舌根。 秦汾游的声音有些抖。 "叔…父…这人,莫不是…你的孩子?" 无相一听这话,眼眉一怒。 "秦汾游,你到底在乱说什么!" "可,这孩子,长得跟以前那人有些像呢。"秦汾游被无相一吼,吓得跳到了侍卫的身后。 无相突然呆了,偏头看了看身旁的那孩子。 的确,有几分相似啊。 第16章 秦顾 现在,该怎么形容这个状况呢。 秦汾游耷拉着脸,有些委屈的坐在石凳上,自己的头一直被人用手指不停的戳着。 "喂!我说你在别人家里能不能安静些,这么吵闹干什么!" 瑛羽已经忍了他一天了,临近晚上,这人不仅没走,反而更是吵闹了。 还带着个和尚,小孩一起过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汾游没了白天的机灵劲,低着的头看了眼地上横躺着的侍卫。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刚刚的确是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声音大了些,便惹得这女子从屋内冲了出来,怒容的脸上眉毛皱得紧紧的。 一股杀气冲着他就来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刚拿出剑,可下一秒就全被这女子给撂倒在地,甚至都没看见她做了什么。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早先人家说的要杀他,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人居然是江湖中人。 秦汾游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喂,怎么的,有意见?开口啊!刚刚不是挺凶的嘛!"瑛羽从腰间拿出把匕首,在秦汾游的面前晃动。 只是这股悠闲劲还没维持多久,就有人伸手抓住了匕首的刀刃。 "瑛羽,注意点,一会主子知道了,可得怪你招惹是非了。" 抬头是一脸严肃的闫洵。 而秦汾游的心里又是一阵惊呼,"我的个乖乖,空手接白刃啊!厉害啊!" "哼!谁叫他吵死了,这种人就该让我揍一顿。" 说是这么说,瑛羽却还是听话的收了匕首。 "施主,这都怪我这个侄儿,还望施主心胸开阔,饶他一次。" 无相站起身劝道,刚刚他也是被惊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神了,才发现这么变成了这个状况。 "和尚怎么又是你啊。在黄宅遇见你,在路上遇见你,现在居然都还跑到我家里来啦!" "瑛羽!怎么说话的!" 阮清安从西边厢房过来就听见瑛羽如此说话,真是太无礼了。 "本来就是嘛。"瑛羽嘟哝了几句,退到一边,只是眼神还是狠狠的看着秦汾游。都怪他,又吵还害得安安骂她。 我一定要让他尝些苦头。 "无相大师,怎么来了。这人若是你的旧识,不知能不能带他离开,说来好笑,他都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天了,所以引得我的妹妹有些心烦。"阮清安将现在的情况尽收眼底,可看见那一直默默站立在一边的那孩子。 这孩子的气息更是怪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一个痴儿脸上如此的有灵气,视线下移,看见那孩子腕间的坠子。 似乎有些什么亮光。 可这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动作迟缓的将左手给背到了后面。 "真是不好意思。他打小都是这般随性,贫僧马上带他离开。" 无相也觉得有些窘迫,提了提秦汾游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起来。 "无相大师,这小孩还真是喜欢你啊,在你身边总是瞧得见他的身影。" 无相身形顿了顿,却不敢往那孩子脸上看,害怕自己会生了这孩子就是尹皓转生的念头。 "呵呵,估计是走迷了路吧,一会贫僧会将他送回家的。秦汾游,给我起来,你回你的秦.王.府,我回我的法相寺,回去告诉他们,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完便带着那孩子离开了,秦汾游也跟着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身后还跟着一群歪了队形的侍卫。 "女人,你又瞧他什么?" 阮清安面前窜出个萧衍南,那萧衍南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阮清安看向外面的视线。 阮清安收了眼,思考了会"我在瞧那小孩,那孩子肯定有古怪,晚些时候,我们再去他家吧,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孩子住在城西哪里。" 萧衍南突然想到了件事,连忙点头答应了,可要出门时,又听见,瑛羽在后面说道。 "安安,我跟他一块出去打听。" "嗯。" 出了这老宅,这二人的方向却出乎意料的一致,是秦汾游离开的方向。 "你…!"瑛羽转头看了看萧衍南。 "你…也是?"萧衍南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可随后二人眼睛一对视。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走,咱们跟上那小子,今天害得我不开心,还被安安责备,我定要让他吃些苦头!" 萧衍南第一次觉得这鹦鹉还是与自己有些相同之处的! "走着!居然敢喊阮清安入宫!真是不能放过他。" 若是在前面走着的秦汾游,知道自己被这两个"坏蛋"给盯上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而宅里的阮清安只是挑了挑眉。 "阿洵,你说这二人真的是去问住所?我怎么瞧见他们一脸的算计。" 闫洵笑了笑。"呵,只要不弄出人命便不算杀生,渡劫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煎熬。便由着他们去吧。" 阮清安也笑了笑,只是转身看向闫洵的时候,脸上多了丝担忧。 "时间快到了吧。虽是救你的时候,引你向善修行,延长生命,可我看你最近脸色难堪,怕是时日无多了吧。" 闫洵低了头,幽幽的说道。 "嗯。不过算来,瑛羽的百年之劫也快到了吧。平日里她不爱修行"说到这里,他似乎又瞧见了瑛羽平日的模样,可随后又眼神暗淡"等…那时,我兴许还能替她挡一挡。" "不用告诉她,你的心情和想法吗?" "呵,告诉她有什么用,惹她烦心吗?算了,她还是如现在这般开心就好了。" 阮清安见他一脸平静,也无话可说,人有天命,妖也有天命。 命中注定,谁能逆天而行呢? 而那边的秦汾游,几乎是跑步一般的跑回了秦.王.府。 他小跑着冲进了秦.王.府的书房。 "二爷爷!" 那书房里坐着个老人,六十岁的模样,仔细一瞧居然就是上次来找无相的那个男人。 "你如此慌张作甚,是秦沅愿意回来了?" "不不不是!" 秦汾游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自个的披风歪了也不知道。 "二爷爷,叔父身边有个小孩!!长得像极了以前的那个戏子!!你说这是不是那戏子的孩子啊!" "啪嗒" 那被唤作二爷爷的老人,一听这话,惊得,把手里的毛笔都给丢到了宣纸上。 "不可能吧,他当年没有妻儿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像极了,说不定是他的亲戚呢。" 可这话刚出口,就被那老人全盘否定了。 "当年我查得清楚,他就是个孤儿!学了唱戏,才有了些名声,怎么可能还有亲戚!" 那二爷爷秦顾索性弃了笔,背着手在这地方走过去走过来。 秦汾游见这二爷爷心急,又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做了礼退了。 等人走了,门关了,那秦顾的眼里全是恨意。 "以前你活着的时候纠缠着我儿,败坏他的名声,现在你死了,他还要替你照顾像你的人。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变出几个你!" 秦汾游关了门。才长抒了口气,这下后面的就与他无关了吧。 等会就约几个少爷出去游湖。 可正高兴呢,刚踏上花园池塘的走廊,脚下却不受控制一般一滑,落入了池塘里。 冬天冰冷刺骨的池水,从他的脖颈处,疯涌进他的衣服里。 这花园的角落,有两个人影见到这幕,正开心的耶了声! 哼!叫你一天狂,给你点苦头吃吃! 后来整个都城都知道了,秦.王.府的小少爷大冬天脚下打滑,一个狗吃屎摔进了池塘里,得了风寒,有人去看望他,就只瞧得见他一直擦着鼻涕,最后更是整整半个月没出门。 第17章 旧事 是夜,星光暗淡。 城西那草屋里早已熄了灯,就了寝。 尹皓蜷缩在一个角落,他睁大的眼睛,双眼无神。 黑暗里只瞧得见身边后母的身形。 蓦的手上一疼,低头时,那坠子正发着白色的光线。绕着纤瘦的手臂就往他脖颈处爬去。 但他却没有丝毫感受。 可那白光突然颤抖起来,像是长了腿,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跑。 这尹皓还是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呆滞的跟着这白光往外面走去。 等他出了门,跑的远了。 自家门前的东方才跑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阮清安掀了帷裳,见这草屋的木门大开。不免摇了摇头,来晚了。 “主子,那小孩真的有古怪?” “没有古怪,又怎么会准时的离开这里,不过那孩子身上没邪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等明日我再好生找找,回去吧。” 这马车掉转了车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当清晨的暖阳照耀在这座古寺里,晨钟之声从远些的地方,驾着细风而来。 无相算是一夜无眠。 他起身拿过榻上的佛衣,披了披便往门外走去。今日早些时候,下了细雨,雨声喧闹得让他从浅眠中惊醒。 之后便再无睡意。 满脑子里都是他那侄儿秦汾游说的话。 那孩子…真的与尹皓有几分相似,最离奇的是连名字都相同。 可刚打开门,无相便呆楞了片刻。 阶下站着个穿着薄薄麻衣的小孩,他的身上有些地方湿透了,双眼还是如平日一般平静。 “尹…皓?你怎么来了。” 阶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无相像是认命了一般,叹了声气,拿了榻上的佛袍走到这孩子的面前。 然后将这佛袍摊开,披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你娘呢。” 可低头时,瞧见这孩子脚下就穿了双足袋。脚面上全是淤泥,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你是一个人走来的?” 这孩子没说话,身体一软便靠到了无相的身上,晕了过去。 无相没了法子,将这孩子抱回榻上。脱了他湿了的衣服,拿了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可才换上这厢就有人敲门了。 是无空。 他站在门前,看见无相看向自己笑了笑。 “无相,秦老爷又来见你了,见吗。” 无相将右手握成拳头。 “不见,今日黄府还有最后一天,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无空点了点头,目光移到那孩子身上。 “他…?”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我门前,但是他昏倒了,一会他娘亲来佛门时,唤她过来将他带回去。” 无空双手合十应了应,便下去了。 无相也穿好衣裳,整理了衣领,替那孩子盖好被子。 便出了门,出门前将这门好生拉过掩好,又多看了几眼,才放心的离开了。 无相走后这地方便安静得如同枯枝掩残院,若有人来,便能响的满院皆闻其声。 等秦王爷出现在这院门前时,天已大亮。他敲了敲门,厢门便自己打开了。 他有些疑惑,等进了院子,瞧了瞧那门,似乎是没有上锁。 “秦沅!秦沅!”他出声唤道,却无人回应。他敛了敛眉头,这样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毕竟他这个儿子可算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了。 心里虽是如此想到,脚下却根本不停。 到了房屋的门前时,他又敲了敲门,这次这门只是微微移了条细缝出来。 “秦沅?”秦王爷又出声唤道,右手也将木门给往后推了推。 那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影便毫无预料的映入了他的眼里。 脑海里似乎又跳出了秦汾游前日的话。 “二爷爷,叔父身边有个孩子,长得与那戏子极为相似。” 他心里一咯噔,脚下有些不稳了,但还是定了定身形,抬腿往屋子里走去。 离那孩子越近,他便越心紧。 等瞧清那孩子的模样时,他才心里松了松,这孩子还小,哪里瞧得出像谁,哼,这个秦汾游还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想到这,他脸上的眉毛便舒展开来,可也不过几秒,他的脸色又突然变得极为难看了。 因为他的视线往下移,便瞧见了,那孩子手腕上挂了个坠子。 红豆白玉。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只一眼,便能调动他所有的记忆。 这坠子安静的躺在那孩子的手旁,这不对呀,他脑海里的记忆在使劲冲撞。 当年,那戏子是在他眼皮下掩埋在那黄土里的,这坠子当时他也随着那戏子,给一起埋了,怎么突然就出现在那孩子手上。 一定是巧合! 他心里正发声安抚着自己,可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疑惑,低了头,往他手腕处定眼瞧去。 那坠子的绳索处,细眼瞧去便见有处绳子与其他地方相比,颜色更为深重。 秦王爷这次索性蹲下了身,轻手摸上了那绳索处,有些硬冷,有些粗糙。 收回手时,大拇指处还沾染了些黄色的泥土,颗粒极为细小,那秦王爷为了瞧得仔细,那手离自己的眼睛也不过几寸了。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了,看来这孩子与那戏子果然有关。 那么他来秦沅身边,又意欲何事? 秦王爷只觉额头上已经有汗渍流下来了。 “啊!” 可他一抬头,便见有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一个害怕,叫出了声,摔坐在了地上。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个躺在床榻上,原本昏睡着的尹皓。 “你!你!怎么突然醒了?” 秦顾咽了咽口水,手正用力的撑着地面。 尹皓却没回话。眼神迷糊,然后又睡了过去。 “呼。” 见人又睡去了,秦顾吐了口气,可眼里起了狠意。 就因为那戏子,秦沅荒废学业,罢了官职,整天借酒消愁。世人都以他为恶,说他们秦府出不了贤人,这样的日子,这样的闲话,他听了两年。整整两年,在朝廷上抬不起头。 等有一日这秦沅换了身整齐的衣裳,梳好了鬓发,本以为他总算是瞧破了情爱,可说到底竟是瞧破了人间俗事,一发疯,竟拜入了佛祖门下。 秦顾一想到这,又想到如今秦.王.府在那朝廷之上已是勉强支撑。心里的恨意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绝对不能让这个与那戏子有关联的人,存在与秦沅的身边。 可理智尚在。 他整了整衣领。伸手将这孩子用被子裹了起来,然后抱了起来。 他的手下正在院门外等着他。等出了这寺庙,他便将这孩子给甩到十几年前埋那戏子的土坑里。 不过是个贱民,也敢屡次纠缠于他的儿子。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自己苦于秦沅不肯回来秦府的时候! ****** 那边的阮府,早已在天亮后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安安,你瞧见那孩子跑哪里去了吗?昨天竟然那么快的就跑了。” 瑛羽瞧着站在府中那枯井旁,已有半个时辰的阮清安,出声问道。 阮清安动了动嘴。“还没有,看来真如我所料,那孩子真不是这人间的,竟全不在这浮世镜里。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做的这个浮世镜不够完美的原因。”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怎么总觉得,我曾经有块浮世镜呢。啧啧啧。” “浮世镜是什么?”那白毛狐狸萧衍南右手拿了根绿油油的黄瓜,身子倒吊在枯树上,嘴巴也不停,正一口一口的咬着那黄瓜。“不对,你们昨天出去了?怎么没叫我!” “浮世镜也算是块好镜,瞧得见人类的前世今生,也能通过那块镜子找到俗人,可唯一不好的便是除了拿来瞧人间,便一无所用,主子借了枯井做了个浮世镜,可由于井里无水,这镜子画面便有些粗糙了,也没有瞧见前世今生的能力,只能借着找找人世间的人类。”回话的自然只有闫洵,毕竟虽然昨日瑛羽似乎与萧衍南有了同敌,可说到底还是互相看不惯。 “哦~”萧衍南点了点头,又咬了口黄瓜。“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酒楼吃肉啊,我这狐狸都变成素食了,若是被妖界其他小妖知道了,大爷我就没有威严了。” “呵,你不过是只,只修了一条长尾的白狐狸,哪里有谁会知道你。” 挤兑他的自然是瑛羽,随着话落一同飞来的是根黄瓜节。 那黄瓜节掉到枯井里,将那用法力建成的浮世镜也给一同毁了。 “白狐狸!” 阮清安收了外露的法力,瞧着那已无所用的枯井,语气里有些气意。 “哎呀哎呀!!不是说瞧不见吗!就算毁了也没事吖。”萧衍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变成只白狐狸,窜到了枯树的枝干处。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去见那无相大师吧,那孩子似乎一直缠着他呢,若是我没记错,他今日应是还要去黄宅念经吧。” “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也记得!!喂,马妖,赶紧变成马车,咱们去黄宅!”立马接话的萧衍南,卷着身子躲开了闫洵的眼刀,一心想的便是讨好阮清安。 阮清安瞧着这狐狸的模样,叹了声气。 也不知她将这狐狸留在身边是错还是对,毕竟狐狸生性狡诈。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 第18章 寻找 无相在黄宅里念着经,可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 手上的佛珠一颗一颗从他指间滑过,他的脑海里却全是今日早时那孩子昏倒在地的画面。 也不知是不是出神,引得手上的动作没了分寸,亦或是,他耳边陡然响起的声音,令他加重了手劲,那佛珠竟断了线,凌乱的散落了一地。 这声音虽是有些扰乱其他僧侣的念经,可也不过片刻便回归了之前的安定。 可无相的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之前那耳边的声音说着什么? 似乎是在唤他名字? “大师?大师?”张小从厅内一走出来,便瞧见那无相站了起来,身旁是些散落的佛珠,吓得他以为,是老爷冤魂不散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无相被张小的声音唤醒,他看了眼地面,摇了摇头。“贫僧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许是贫僧不适合今日的念经吧,还是早些离开为好,免得惊了亡人。” 那张小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就这目前的状况来看,想来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反正这里的僧侣也挺多的,少他一个也无妨,于是连忙点头。“那真是劳烦大师了,不如吃点斋菜再走?明日等府上的事了,小的再将香火钱送到贵寺。” 无相对这些并不很在乎,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到时再说吧。贫僧就先离开了。” “好的好的。” 张小一路将无相送到了门外。 瞧着无相踏出了黄宅,才长抒了口气,回了身,接着招呼了。 那无相似乎还没从之前的事情里回转过来。 只是一出黄宅,就只觉自己的眼前有了些黑暗,抬头一看,那似曾相识的马车正停在自己面前,车顶上还趴着只似狐狸模样的小猫。 瞧着自己出来了,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倒是那马短鸣了声。 “无相大师。” 谁在唤他? 无相将眼神投到了马车里,刚一触到帷裳,那车里的人便走了出来。 冷清的面容,平静的眼神,还有那上好的料子。 “阮姑娘怎么在这”无相点了点头,当作在与她打招呼。 “大师,本不想打扰你,但是实在无法,所以想问问大师,前几日常跟你一路的,城西老妇的痴儿人在哪里?” 这话又让无相想起了今日早些时候的画面。 他想了想。“不知姑娘突然提到做什么?” 阮清安定定的看了他几眼,突然说道。“哦,倒也没事,只是那老妇似乎在找他,盼我能找到将他带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痴儿昨日不知为何,突然去了贫僧所在的寺庙里,淋了些雨,有些不适,既然姑娘受人所托来寻,不如就跟贫僧一起回去吧。想来他此刻应还在榻上,不曾醒吧。” 阮清安点了点头,笑着道。“那不如大师上这马车,跟着我们一起吧,这样还能节约不少时间呢。” 无相也觉得这姑娘说得有理,只是那马车里就阮清安一个姑娘,纵是自己是个和尚,也怕给这阮姑娘带来不好的传言。便点了头,指了指马车外的车板。“阮姑娘就进去坐着吧,贫僧就坐在这里就好了。” 阮清安还没说话,那瑛羽已经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歪着笑道。“呦,和尚就是和尚,知道礼数,难怪那些九尾狐白蛇就喜欢你们这种和尚。” 无相不知这瑛姑娘怎么突然说了这话,有些迷糊的问道“什么九尾狐?” “呵,大师不要多心,我家这姑娘最近迷上了戏本,她说的是戏本里的故事。”阮清安笑着解了话,只是眼神上还是盯了瑛羽一眼。 “对对对,我最近迷上了戏本。”瑛羽傻笑了几声,又嘟哝道“就是那个什么青蛇缠上和尚的戏本。” “还在胡说,大师上车吧。”阮清安笑了笑,便推着瑛羽进了马车。 这马车一路飞奔。 无相坐在车外,虽然冷风从他脸侧刮过,有些生冷,可他只是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不知怎么了,自己的心跳竟莫名的有些慌乱。 甚至于他都产生了幻听,那声音有些虚弱,在他耳边浅声说道。“秦沅!救我。” 谁谁要我救? 可还没等无相反应,车马已经快到了寺庙。 无相摇了摇头,率先先了马,等车里的两位姑娘也下了马,他才往前边走边说。 “阮姑娘,一会麻烦你就在院外等着就好,贫僧会将孩子带出来。” 阮清安在后面点了点头,又瞄了眼正趴在自己肩上的某只狐狸。 “喂,下次自己在后面走,你太重了。” “啊?” 无相以为阮清安是在回他的话,可回头一看,却是在对她背上的小猫说话。 在寺庙里左拐右绕,终于是到了无相的厢房处,因为之前有先跟阮清安知会,此刻,他便也不再多话,进了院落。 阮清安一行人便就站在院外等着。可陡然变大了的声音,让她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 “阮姑娘,那孩子不见了。” 无相在房里仔细瞧了瞧,的确是没见到那孩子的踪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慌乱的从院里跑了出来。 阮清安一听,神色一冷,也不管之前无相对自己说的话了,转身便向院子里跑去。 而无相则是在院外唤着无空。 没有,的确没有了他的气息。 这是跑进院落里的阮清安,立马涌起的感受。 她站在那厢房的门前,瞧着那榻上空无一人,眉毛更是皱得生硬了。 正趴在她肩上的白毛狐狸,也感受到了她此刻有些烦躁的心情,往地上一跃,化成了人形。 正化好,那无相便领了无空走了进来。 “你瞧瞧,我这厢房里的那孩子,是真的不见了。”无相正对着无空说着话,可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院子里又站了个之前见过的男人。“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哎呀,现在哪有时间管我什么时候来的,这孩子呢。” “啊,对,无空你说这孩子呢。”无相连忙又把话绕了回来。 无空瞧着那榻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有些迷糊了,他挠了挠头。“贫僧不知道呢,之前这地方也就秦.王.爷来过,除了他,贫僧就真不知道了。” 无相只觉脚下有些虚了,他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爹爹将人带走了。 倒是那阮清安听了这话,像是有了什么想法一样。 她右手一挥,带起些金光,竟从那身旁的树上弄了片叶子下来。 她左手在那叶片上画着符咒,金光乍现,随后隐入叶片中,然后她便用右手指尖夹着这叶片放到了自己的左眼前。 “找。”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奇怪,可瑛羽知道,这叶片此刻应是正在寻找那秦.王.爷的踪影。 阮清安只觉自己的左眼透过树叶,瞧着许多画面,最后竟定格在一个荒野里,那秦.王.爷正对着地面指指点点,而他的手下正铲动着地面,而就在他们站着的旁边,是个孩子。 那孩子裹着层被子,瞧不见模样,躺在土地上一动不动,但是那显露在外的坠子,似乎让阮清安知道了这人是谁。 她拿下叶片,对着无相说道。“看来你爹正在掩埋他呢。许是想要活埋他吧。” “我爹?”无相吃惊的说道“我爹怎么会做这种事,阮姑娘勿要胡说。” 阮清安只是浅浅一笑,将那叶片往天上一扔,又施了个咒,那叶片便在空中飞了起来,那方向恐怕就是秦.王.爷所在的地方吧。“不会吗?人啊,哪有什么会不会的,只有他们做或者是不做的。跟我走吧,那孩子经常待在你身边,想来应是与你有劫。今日,我便将他的心愿了了吧。” “阮姑娘你在说什么?”无相刚问道,就见自己被人扯着袖子往前面走去。 那人就是刚刚出现的萧衍南,他不在乎的笑了笑。“走吧。” 无相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竟无法挣脱掉。 “秦沅,救我。” 那人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第19章 事了 无相不知自己怎会有如此幻听,手臂处由着萧衍南钳住,力道犹如钳石不放,他是如何也挣脱不开。 许是见他步伐缓慢,萧衍南连连回了三次头,最后是忍不住了,手上一松,移到无相的后颈衣领处,轻喊了声‘起’,无相便腾了空,他还没来得及害怕,自己的身子在萧衍南手里,就似轻如无物一般,往前飞奔着。 下了山,山路几转,无相却不觉头昏。 萧衍南顺手就将无相给扔到了马背上,回头时,阮清安也正好走到马车旁,他翻身一跃,上了马,伸手将阮清安给拉到了马车上,“走吧。” 阮清安指了指前方飞着的叶片,化成马形的闫洵高呼一声,提腿向前跃去。 无相刚想问瑛羽姑娘似乎还未上车,可一偏头,却发现那个瑛羽姑娘正坐在马车的车板上,歪头对着他笑。 “阿弥陀佛”他轻念了声,收回了视线。 马背颠簸,无相强掩着胃里的不适,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想作祟,他总觉得越往城外赶去,心里越是慌乱难受。 从城门处跑过,马车也不停,往城外更荒凉的地方跑去。 枯枝掩埋荒径,乌鸦声落,不是日落梢头,却凄冷如夜,这山径,无相随着马车一进来,就觉得身形阴冷。 “看来果然是在这里。” 阮清安见前面小径已容不下马车经过,拉了拉缰绳,待马车一停,她便跃下马,自顾自的跟着叶片往前跑去。 “行了,走吧。”萧衍南扯着无相的腰带,将他给拉下了马。 无相这才想起,此事与自己无关,自己为何又要跟着他人一起来这地方? 可萧衍南哪里管的了,无相心里的想法。他站在无相身后,伸了手,就将无相给往前推了个踉跄。 “你们去吧,我跟闫洵就待在这里了。” 瑛羽还是坐在马车上,挥了挥手。 无相刚想说,自己也如这瑛羽姑娘一般,候在这里就好,可又是被萧衍南一推,往前踉跄了几步。 哎,走就走吧。 再说比他们先行几步的阮清安,已经跟着叶片,走到了树林的深处。 深处阴气更重,以秦顾为首的那群人,正围成个大圈,四周散落着掘土的用器,这群人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土地。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声。“妖怪呀!” 这群人便作飞鸟,呼的一声,便全散了,倒是秦顾哆嗦了两下,忍着心里的恐惧,弯腰取了地上掘土的铲子,一边念叨,一边往坑里填着土。 阮清安就站在不远处,由着那群人从她身边跑过,也不往前再走,她只是摇了摇头,此处已无活人之气,便不用再急了。 “这是...”无相从后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见自家爹爹犹如失神了一般,不停歇的填着土。 坑里躺着个裹了层毯子的小孩,从后望去,无相只瞧得见那孩子赤着的脚。 这!是个孩子啊!他爹到底在做些什么事?难道真的以为,有秦.王.府的庇护,就能什么都不管不顾,视着法规如无物 无相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跑去,顾不上鞋底里的污垢,等跑到秦顾的面前,才伸手将秦顾手里的铲子给抢了过来,又往地上狠狠一甩。“秦王爷,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想要跑下去将这孩子给救上来,可一回身,他才看见这坑里的孩子,正是城西老妇所养的痴儿。 那痴儿躺在坑里,脖颈处是一条勒痕,泥土已经将他的胸口处给埋了几分,土里似还埋着条绳子。 见此,无相心里已知,这孩子,怕是已无生还的可能了。 可这痴儿睁着眼,似乎死不瞑目,眼睛往外蹦,瞳孔充血,一片血红。诡异得如同夜里的鬼火,甚至觉得这眼睛还能眨眼。 “他!”无相也觉得奇怪。 “不能饶过他,他就是个妖怪,十几年前化成戏子,败坏你的名声,断了你的前程,这次又化成孩子,想要让我们秦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可不可。”秦顾像是疯了一般,一边嘴里念叨,一边弯腰想要将铲子给拾起来。 “爹!”无相又是伸手去抢秦顾手里的铲子,不知自家爹爹怎么突然如此执着于,掩埋一个小孩。 “由他去吧,心魔难解。”阮清安冷哼一声,往坑的方向走了几步,见坑里这痴儿的模样,又是摇了摇头。“出来吧,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空气在凝结,皆往坑里聚集,这痴儿手心里握着的坠子,就似被人托举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 “阿沅。” 无相身形一顿,他像是听见了一个男声,声音清浅,熟悉到下一秒,他就能泪目。 “尹皓。”他默念了声,悲从心来,思念如浪,带了些哭腔。 随着无相的念叨,那坠子周身围绕着一圈冷光。 “阿沅。”冷光里有人出声又唤了声。 “哎。”阮清安叹了声,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声音随着冷光的清晰而越发清楚,阮清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伸手往空中一招,便将坠子握到了手心里,蹲下身,双指作引,嘴上念着咒语,冷光在她手指上缠绕,犹如冬天的积雪,越来越多时,“去”阮清安向着痴儿躺的地方一指,冷光便脱离了坠子,如一道光窜入了痴儿的身体里。 无相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瞠目的瞧着这一切。 冷光一入那身体里,痴儿瞳孔处的血痕似乎淡了些,然后便见一魂体从痴儿的头顶,脱离了出来。 “原来,这人的魂魄果然不齐,一半在坠子里,一半在身体里,也难怪生来便是个痴呆。”阮清安摇了摇头,将坠子朝着无相的方向一扔,“收好了。” 无相笨拙的接过坠子,刚想开口解释,这东西不是自己的。 就见痴儿的魂体在他前方越发清晰。 面容清秀,长发散肩,双眼紧紧的盯着无相。 “尹..尹皓!”无相握着坠子的手有些抖了,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倒是在一旁沉默的秦顾,一听见尹皓的名字,突然激动起来。他指着与魂体相反的方向,恨恨的出声骂道。“又是你,又是你!我让你消失在秦沅的面前,你居然又给我回来了,我还不信这次杀不了你。” 秦顾额头上青筋毕露,神色狰狞,手上还对着那方向挥舞着。 “爹!”无相身形一抖,回忆在他脑海里一涌一涌的往前送着。 原来...尹皓会死,竟然与他爹有关。 “阿沅。” 那人又在唤他了。 无相觉得眼角有些凉,伸手摸去时,原来是泪痕,泪眼婆娑的时候,看着前面的尹皓,他有些看不清了。 抬起手臂,借着袖子,狠狠的擦拭了一下,无相才提腿往前走了几步。 可也不过正走到大坑旁,对面的尹皓便出声了。 “阿沅,到这里就好了。人鬼殊途,你离我近了,怕折你阳寿。”尹皓的声音还是以前那般轻柔,“而且,我现在一点都不好看,你就站在那里,让我多瞧几眼吧,虽然一会喝了孟婆的汤,我可能就记不得了。” 说着,他竟然笑了。“不过,在我转世前能瞧见你最后一面,就很满足了。” 阮清安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合着之前对这痴儿的种种疑惑,不免出声问道。“莫非你这次没有喝孟婆汤!” 尹皓视线没变,仍然紧紧瞧着无相,只是嘴上还是回了阮清安的问题。“人有三魂七魄,转世时,我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放到了坠子里,虽然饮了孟婆汤,可坠子里的我是记得的,这下变成了鬼,便全能记起了。” 无相不知其中辛酸,但是阮清安还是极为明白的。 从自己魂体里取出这一魂一魄,虽不说其中的痛楚,也不说如何逃过鬼差的眼睛,光说这事后的惩罚,便是尹皓难以承担的,在世时,变成痴儿,受尽他人欺侮,就连那一魂一魄,也是日夜兼受相思之苦,相见之难。待阳寿尽,他更是得回阴曹地府受三百年不得转世之苦。 “饮了汤,这些凡世间的纠缠便作尘土,为何俗人永远这般看不穿。”阮清安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倒是天边似乎传来了铃铛声,她知道,是地府的鬼差来了。 尹皓也应是听见了,脸上呆了几秒。“阿沅,忘了我吧,这辈子缘浅,我已害你功不成,名不就,若有来世,同为男儿,当如不见不识不念不恋。” 鬼差的阴风已经快要窜到尹皓身边了,无相握着手心里的坠子,大声唤道。“我跟着你一起去了吧。没有你,凡世早已了了。” “阿沅,别跟着我一起,你的日子还长,等过些年,你就会忘了我了,此次费尽心力前来见你,不过是,秦.王.爷害我死时,没瞧得见你最后一面,道一声珍重,来世再见。” 尹皓话音刚落,无相便见他的魂体越发透明,也不过短短几秒,他的面前便再也瞧不见尹皓的身形了。 无相失了神,腿脚无力,跪到了地面上,手心里的坠子滚烫到他都快要握不住了,心里一阵绞痛,呼吸声也越发重了。 “就为了见最后一面,受尘世欺侮之苦,相思之苦,三百年作奈何桥旁孤魂野鬼之苦,呵。”阮清安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 既然事了,她便也不再看无相了,只是转身离开时,还是回头多说了句。 “他,真是对你很好啊。” 无相早已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他呆愣的瞧着天空,脑海里全是被他藏了十几年的回忆,拨开佛法的句子,他的爱恨别离,他的八苦不得,还是在他的心里,从不曾渡过。 阮清安没有再管,她从来时的路走了回去,正好瞧见萧衍南蹲坐在草地上,手上拿着个石头,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你在干什么?” 萧衍南像是被惊吓到了,他慌忙站了起来,右脚顺势在地面上摩擦了几下。“安安,事情已经了了?那我们就下山吧,一会我们就去城里的酒楼吃些好吃的,庆祝一下,好吗?” 阮清安嗯了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余光瞟过那片地面时,瞧见那草地里似乎写过什么,却已经看不清了。 萧衍南只是心里庆幸,还好她没看见,自己将她的名字写了一地。 ****** 此事也不知过了几日,阮清安才从他人的嘴里,知道秦顾勒死城西痴儿一事,被朝廷上的有心人给捅了出去。虽然秦府花了一大笔银两,来安抚痴儿的继母,但仍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也幸好秦顾失了魂,变成了疯傻之人,得罪倒也不重。 而秦沅,也就是无相,似乎过不了几日便要成为法相寺的新任住持了。 好像一切都放下了,可听瑛羽说,夜里她变回鹦鹉飞去瞧他,见他就坐在院子里,拿着坠子,呆坐了一夜。也不知到底放下了吗。 这些都不在阮清安的考虑里,活人的事,自有命数,生死都与她无关。 这天,算来是事了后的小半月了吧。 风和日丽,微风里还有些花香,院子里一片寂静,阮清安等人正在午睡。 便听院门处,有人使了劲敲着门,力气又重又急。 阮清安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刚想起身,便听见有人打开了大门。 “请问你找谁”听声音像是闫洵。 大门处来人穿着仆人的服饰,他瞧了眼闫洵,又瞧了瞧院子里,紧闭的房门。 对着院子,大声吼道。“奴才是奉新任秦.王.爷的旨令,带这院子里的人去秦府的,秦.王.爷说了,等到了府上,定会为姑娘寻个好的画师,将姑娘的倾城容貌,皆付在纸上!就算是进宫,姑娘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 听这意思是有些耳熟,“新任秦.王.爷?是谁?” 那奴才有些瞧不起闫洵,只待他也是这宅子里的下人,便又扯着嗓子对着院里吼道。 “我们新的王爷姓秦名汾游,王爷说了,他知道你们里面有两个人会武功,所以此次前来,若是姑娘赏得了薄面,便厚请,若是不赏,咱们这屋外的层层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这番话总算是给吐完了,阮清安的睡意已经消了,她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谁在这里大声张扬,我非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那边跟着声音过来的萧衍南正捋着袖子,吓得秦府的仆人连忙缩到了院外去。 阮清安伸了手挡住了萧衍南。 平日里冷清寡淡的神色,突然轻呵了声,似乎多了几分笑意。 “看来上次我的话,他没有当真呢。” 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掩了下去。“既然如此,他日府上,鸡犬不宁,呵,我自当瞧瞧了。” 然后对着闫洵说道。“不用收拾细软,我二人先行,待瑛羽从市集里回来后,你再带着她一块去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好久好久没更了,之前一直在更本公子在此那本古言的,后面都会加油更的,然后我就要开始写本现言的了,哈哈哈哈,虽然写的慢,更的少,但是我脑洞停不下来啊,我也很绝望啊。 第三个故事:庭前花 第20章 请入王府 永巷处秦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张着大嘴,吐着石珠,这府邸犹如铺面十里,其中奴仆成群。 阮清安是坐着秦汾游派来的马车,带着萧衍南,和那马车外浩浩荡荡的护卫,打这几条街里经过。 行了片刻,马车停了,有人殷勤的走到马车下,“小姐,到了。” 阮清安掀开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马车下指挥人拿来脚蹬的人。 早先在她院门前,可不是这般恭维。 “谁需要你这个东西,喊那个秦汾游滚出来,我是来教训他的。”这般莽撞不顾礼数的话,自然是同行的萧衍南才说得出口的。 他正说着,却已跳下马车,捋着袖子,就往秦府门前走去,着了件水蓝色长衫,本是翩翩少年郎。 那人见不妙,也顾不上这边一直没有吭声的阮清安了,慌了神。“快给我把他围着。” 穿着黑金服饰的护卫,猛地一下全向着萧衍南涌了过去。左臂和右手,犹如乱中抓猫。 可这猫是只老猫,纵然层围如铁网,也不过眨眼,不沾他人气息,就已停到了秦府门前。 “呵,真当我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士?”他冷哼一声,额头微抬,正是副器宇轩昂的模样,他道。“我可是世间最为帅气的…” “咳咳” 阮清安见他的狐狸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咳嗽了几声。 萧衍南闭了嘴,委屈的看了眼阮清安。 什么嘛,我才摆好动作,准备把小爷我的大名告诉他们,你就把我呵斥住了。嘿呀,好气呀。 “够了,都住手,本王叫你们去厚请,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话里带着怒意。 秦汾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处,瞧着府外的喧哗,和那市井之处似有人正探头,朝着这边看着,眉头深锁。 一时间,护卫们身形哆嗦,慌忙跪了下来。 阮清安就站在马车上,与秦汾游遥遥相对,蓦地冷笑一声。“呵,你唤我来,莫非只是为了让我看这场官威浩大的好戏?真是戏好。” 说着就犹如飞鸟,轻轻一跃,往前似是踏了几步,可人却已到了秦汾游的身旁。 “这因是你起,这果,可就不知能不能得不得到你想要的喜了。” 说着就往府里走去,走了一会发现没人跟上,轻悠悠的说道。“怎么?还没有替我们安排好厢房吗?” 秦汾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总管,带她们去新收拾出的西厢房。” 秦府总管连忙跑上前来,小声的招呼着阮清安,声线颤抖。手心里还全是汗,这人,看着可不是个普通人,那么远的距离,只眨眼就到了这里。 越想越是害怕,回头一看,新走上来的那人,一人面露怒意,袖子半捋,好生俊朗的脸庞,可偏生戾气颇重,这都是个什么人。 秦总管心里抱怨着,面上却还得恭敬的把人给领了进去。 “这因是你起,这果,可就不知得不得你的喜了。” 阮清安的话在秦汾游的头脑里转悠。 他进了府,回了屋,唤退了奴仆,一人坐在那沉香雕花绣景的榻上。 心思繁重,头痛剧烈。 他现下可是被秦府的情况给焦了心,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全被他藏了起来。 叔父做了被世人诟病的事,秦沅也绝了心思,听说都快当上住持了,这整个秦家,整个家族,能担上此等重任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朝廷上,其他派党的官员拿着叔父的事情大做文章,皇上又贪恋着美色,尤其是近日,那新进的越妃,俨然是这后宫的主人一般。秦家竟然一下之间,没了办法。 那些个老旧的长辈,又拿出,上贡美女以讨君心的法子,说是这样不仅讨得了君心,还能多了个耳朵。 秦汾游也是没了辙,这些年皇上沉迷酒色之事,人尽皆知,京都里但凡称得上有惊人之色的女子,都给送到了宫里。 一时间,他能想起来的除了这阮清安,竟别无一人。 只是,他也曾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 似乎不是个普通女子,坊间里也有传她会驱鬼的谣言,他本是不信的,可此刻,他心乱如麻。 那句话在他心里埋了根,隐隐害怕。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唤来下人说道。 “你去把陈师柯给我找来,就说本王知道怎么救他的女儿。” 而另一边,让他如此困扰的阮清安,却如无事之人一般,倚坐在木椅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抬头时,见萧衍南正倚着斜前方的黄木柱子,双眼平静的盯着她。 他神情里不见了早先的市井之气,眼睛里带了点蓝色的光彩,蓝色的长衫压着木柱,衣角上褶皱堆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话里还存着疑惑,可又带了点恼怒。 “怎么得?还当真想要进宫去做你的娘娘?” 阮清安不知道他怎么蹦出了这么句话。 细细想了想,“反正我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这事,去一趟宫中倒也无妨。” “你!”萧衍南气极反笑。“只怕是进了宫,你就不想出来了!” 他大袖携风,转身就出了门。 阮清安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也无心询问,本就是半路上遇着的,什么时候散了也不过是聚散有定,何须费这么些个心力。 “扣扣。”有人敲着大开的门边。 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奴婢带着个老年人过来了。 老年人面上瘦削,左手臂膀处夹带着卷画轴,手上还提着一小箱子。 “小姐,这是王爷请来的画师,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特地来替小姐画像。” 那老年人花白了头,脸上憔悴之色难掩,可还是上前作揖道。“小姐好,草民姓陈名师柯。是来替小姐画像的。” 在当今圣上沉迷于美色之时,像陈师柯这般能将人美貌神情,几乎是完美的,画到画卷上的人,并不多。 “嗯,那你上前坐下画吧。”阮清安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 陈师柯点了点头,刚上前了几步,便对着身后的奴婢说道。“你先下去吧。” 那奴婢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当下点点头,福了个礼,退了出去。 等出了门走远了,这奴婢才停住步子,瞧着那远处大开着的房门。 隐隐约约还瞧得见陈师柯正跪了下来。 这画师还真是个有脾气的人,替人画像时从来不准他人在场。 冷风从大开着的房门外,如卷如浪,吹得陈师柯头发凌乱。 他正跪在地面上,硬冷的地面硌着他的膝盖,可他低着头,双手不自觉的攥着大腿旁的布料。 这都好一会儿了,椅子上的那位小姐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唤他,只是安静的喝着茶水。 他心里慌乱,可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他绝对不能就此放弃。 “怎么?不画了吗?如果不画了,我就去榻上休息了。” 说着,阮清安就起了身,似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小姐,求求你帮帮草民我…救救我女儿吧。” 阮清安笑了声“活人的事早有定数,我是做不来的。” “小姐,求求你了,我女儿现下正在宫里受着欺负,能不能求你将她救回来。” “救回来?”阮清安冷眼一瞥,“我又不是这世上的活菩萨,救你女儿的事是衙门的事,与我何关?” 他跪着的身体闻此一哆嗦,可还是嘴硬的说道。“市井里小姐的事迹都传遍了,草民也是觉得自家女儿似乎是被鬼魅给缠上了,不然怎么可能撞破了南墙也要进宫。” “进宫不也是寻常的事吗,宫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好的,许是你老的女儿喜爱这般的生活,倒也没错。”阮清安看着他,走动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 “她不是这样的,早些时间本已与巷头的刘大定了亲,可突然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到她再出现时,穿着件艳红的衣裳,额头间多了颗血痣,告诉我她已是当朝皇上的爱妃。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极为怪异,所以求小姐救救她。” “呵,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替你去宫里走一趟?” 阮清安冷笑一声,又坐回了椅子上。 “看来是那王爷派你来的,既然如此,你就起来替我画了像,早些退下,我不也好早些时日去救下你的女儿?” 陈师柯闻言连忙磕头大谢,起身画像时更是专注得犹如这世间只他一人。 等画成,那淡漠女子便如梅花一般绽放在纸间。 孤傲冷冽,眼神里无喜无悲,藏着的冷意如屋外呼啸而至的狂风大雪。 陈师柯小心的将画卷收好,又连连道谢到。 等人都走了,茶水也已凉透。 阮清安才对着木粱上唤道。 “既然回来了,就下来吧。” 那木粱上本是空无一人,突然多了只白毛狐狸。 狐狸的神色里带着点审视。 “你还真是与其他驱魔除妖的道士有些不一样。” “呵。”阮清安将茶盖一扣。“我还以为你要道什么,若真是普通的道士,你可还有小命在这里与我闲聊?” 她站起身,踱步到门前,看了眼屋外白雪飞扬。“今年还真是多事之年,天劫也快到了,不知瑛羽这次能否撑过去。” “那只鹦鹉要渡劫了?”狐狸躺在木粱上,静静的看着门前的阮清安。 阮清安点了点头。 “哈?那只鹦鹉竟然要渡劫了?就她的能力,想来也是渡不过的。你会帮她吗?” 阮清安在下面呆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笑了。“不会,因为我也没这个能力帮她,我法力不纯,你是看见的,指不定我这身体里还真有你们狐狸的法力,到时候天雷下来,根本护不住她,而且若有外力相救,天雷便会越发厉害。” 萧衍南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依你的话,她是没有法子了?” “呵,什么法子不法子,命该如此,外人怎么帮不也是没用处吗?更何况。”陡然想起闫洵,“有人会帮她的,只是他护了她,自己可就只剩下魂飞魄散了。今年的雪还真是重啊。” 东门雪重梨花落,长情掩寞。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终于更新了。打死我吧,我后面要飞快更完。捉下虫 第21章 储秀宫 等快到了晚膳的时候,秦汾游也一直没有再出现。 阮清安看着进进出出的奴仆,端着菜品将屋子里的桌子给满满的全铺上了。 “小姐,王爷说请小姐不要太过担心,再过两日,就能进宫了。” 阮清安轻笑一声,算作她听见了。摆手让奴仆退了下去。 “哼,这秦汾游还真会打算盘,将主子你送进去了,好处都是他的,还找人来求主子帮忙,让主子安分的去做事。哼!” 说话的正是在阮清安头上盘旋着飞着的瑛羽。 闫洵和她早些时候回来了,闫洵化着人形,瑛羽却不知为什么变回了兽形。 细细观察,瑛羽回来已经有了好些时候,却不与闫洵讲一句话。 想来又是闫洵招惹了瑛羽的怒气吧。 阮清安见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里有数,也不点破。现下瑛羽问道,她便转了思路想了想。 “反正我也要进宫,让这王爷送我进宫,总好过自己进宫,与些凡人斗智,我还嫌过于吵闹了。” “那主子我们怎么陪你进去?”闫洵的问话倒也符合实际,他们一行四人里有两个都是男人,此次又是进宫,难道要他们装成女人? “过几日瑛羽就当作我的奴婢,与我一同进宫,你和…”她顿了顿,看了看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似乎生着闷气的萧衍南。“你就在外面了解下陈师柯他女儿的事情,到了晚上再来找我。” 萧衍南没说话,他一个人站在远处,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似乎是他遇见阮清安以后,最经常的感受。 一顿饭是吃的各怀心思,等到用完了晚膳,阮清安才对着闫洵说道。 “想来那王爷是已将你们的住所都安排妥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有些事要跟闫洵商量。” 瑛羽没有反驳和多问,扑哧着翅膀就飞了出去,萧衍南出去时还挺洒脱,临了关门时,才恨了闫洵一眼。 “主子。”从回来后,就一直很沉默的闫洵安静的开了口。 阮清安看着端正的坐在木凳上的闫洵,“你应该知道我留你下来的原因。” “嗯,想来应该就是关于天劫的事了吧。” 他倒是清楚,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嗯,你知道的,天劫这种东西向来就是凭借自身的力量去度过,瑛羽呢,能力不是太强,连化形都不能保持太久,可纵然是这样,也已经到了百年天劫了。” “嗯。”他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若是有人逆天改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与天上作对,以自身的生命去替瑛羽度过,是逃不过惩戒的,这些我都知道,苟延残喘,倒不如让她多活百年,也许,她就明白了。” 阮清安又一次将他细细打量。 “你可知,若是她自己渡不过,她不过是投胎转世,而如果你帮她,你会魂飞魄散,而她纵然能再活百年,可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什么时候也如那些凡人一般,看不破,放不下,度你百年,为何还是不懂天命难改。” 闫洵也笑了,带了些许的沉稳,“若是你遇上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办?” “我?呵,我岂能知,这百年来我记忆全无,心中也无悲喜,竟然似一个六根清净的和尚一般,你问我会怎么办?” 阮清安轻笑了声,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罢了,主子以后你自然会懂的。”闫洵笑了笑,起身欲离开时,关上了门。“也许用不了多久了。” 这屋子里又恢复到了寂静,阮清安呆坐在榻上,流露出的无助,让人意外。 她今日说的并没有错,她就像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她信天命,只做自己该做的,可她心里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几日后,该进宫了。 阮清安又变回了以前的自己,脸上平淡,甚至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她坐在秦汾游特地吩咐的八人大轿上,瑛羽在一旁跟着她往宫里走去。 暗红的帷裳在风中有些波动,闫洵正和萧衍南站在巷子的旧墙上,目送着她二人远去。 “走吧,主子叫咱们去调查陈师柯的女儿。”   闫洵率先掉了下去,回头发现萧衍南还瞧着远方发神。“走了。” “嗯。” 他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其实是他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昨夜许久不做梦的他,又做了个漫长有条理的大梦。 也不知是不是从那个盒子里出来了的原因,他的记忆开始慢慢苏醒。 那梦里的那个女子相貌竟与阮清安有几分相似,只是梦里那女子的性子,比阮清安更活泼。 “喂,闫洵。” 他挣扎了几秒,出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块牌子啊。” “?什么?”闫洵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被他害的有些迷糊。 “算了,没事。反正她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去宫里了,晚些时间进去的时候,我自己去翻翻。”萧衍南转了转眼睛,小声道。然后便跳下石墙,跟着闫洵做事去了。 皇宫,储秀宫。 大轿在宫门处早早的就停了下来,阮清安下了轿,带着瑛羽跟着前来接应她们的奴婢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 上面有人,自然是与其他秀女有些不一样。 前来迎接她们的是储秀宫管事的嬷嬷,她脸上皱纹在眼角堆叠,可还是要尽力的堆出张笑脸来。 “阮小姐往这边走,王爷已经知会了老身几句,知道小姐偏爱清净,所以特地替小姐留了个带小院的屋子,这宫里其他秀女可是没有这样的好处的。”说着回身就是一张带笑的老脸,眼睛眯得细长。 阮清安知道她这得意思,悄悄从怀里掏出个小石头,边掏边施了个法术,等塞到嬷嬷的手上时,那石头已经变成了块金子。 那嬷嬷哪里得到过这么多赏银,笑得眯长的眼睛睁得极大,“那就谢小姐的赏银了。”说完深怕阮清安将这赏银给要回去,连忙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小姐脚上小心,这边走。” 等进了储秀宫,阮清安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来这座宫殿,这宫殿里的秀女众多,有些正悄悄地观察着她。 “小姐可得注意些,这储秀宫里大部分的秀女都是还未得皇上宠幸的,仍然住在普通厢房里,小姐才来就住进了带院子的小屋,可得小心些。”那嬷嬷拿了钱财,自然也得多唠叨几句,低声说了几句,将人给领到了一个小门前。“小姐到了,王爷说小姐自己会带着奴婢,就没有替小姐准备了。” 阮清安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 那嬷嬷福了身,就退下了,瑛羽见终于没有人了,这才伸了伸自己的手臂胳膊。 “哎呦,累死我了,都不准我说话。”正说着,又扭了扭脖子。 “你...”阮清安刚想叫她注意一些,毕竟是在宫里。 就听后面传来一声讥笑。 “我还以为王爷派来的人,会是个什么大家闺秀,瞧这奴婢的模样,这主子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打断阮清安说话的是个女声,声音高傲,话语间充满了讽刺。 阮清安安静的转过身,身后正站着个别奴婢扶着手臂的姑娘。 鹅黄上衣,百花褶裙下裳,眉毛画得又细又长。 “你是何人?” “大胆!我家常在也是你敢直视的?”开腔的是那姑娘身边的奴婢。 “小环。”那姑娘哼笑了声。“纵然你是那王爷送进宫的,也该知道,像你这样连个身份都没有的人,住进这样的院子,会招来多少人的眼红。” “呵,那眼红的人里,包括你吗”阮清安听着她说的话,心里有些发笑。 “你!”那姑娘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王爷送进宫的,以后就能一帆风顺,做上娘娘。现下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痴情,独爱越妃一人。” “哦?原来是这样。”阮清安有些乏了,今日天不亮就起床洗洗梳梳,由着丫鬟们给她梳妆打扮,现下又听了些废话,对呀,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废话。她来这皇宫,不过是为了她的事,等事了,她便离开。 于是这阮清安应了声,便不再搭理她,转身进了院。 “瑛羽关门。” 瑛羽更是看不惯这些给主子脸色看的人,索性将大门一关,连个眼角都没给这二人,也跟着阮清安进了院。 气得门前站着的二人,一跺脚,转身也走了。 这宫里的时间过的也是飞快,阮清安睡了个午觉起来时,院外已经大黑,她也没了睡意。 于是夜色正浓时,阮清安正一个人坐在木榻上,下着围棋。 瑛羽无所事事,就变回了鹦鹉搁她肩上站着。 “你什么时候才能潜心修炼法术呢。”阮清安似是在问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安安,修行法术太累了,你教我的修行什么都是一步一步的来,太慢了。” 阮清安手上的棋子一顿,摇了摇头。“我教导的都是正道修行,自然来得慢。” “可是我看其他姐妹们都比我厉害多了,她们化形也比我维持的时间长,上次回去,她们还笑我呢。”瑛羽撅着嘴说道。 阮清安这次是长长的一叹气。 “她们是修妖术,我教你的却是正派法术,你是妖,练起来自然是要困难得多,进展的缓慢,所以我才叫你平日里多费心力,你的天劫就快到了。” 瑛羽有些不在乎的说道。“我都已经活了百年啦,过不了天劫就罢了,来世说不定还能做个千金大小姐。” “你呀你,若是有人跟你想法一样,不那么执着就好了。可惜这世间上总是动心的人最为执着。就是瞧不得他心动的人受半分委屈。” “安安,你在说谁?” 阮清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刚想认真回答时,大门却被人敲了几声。 “主子,我们来了。” 罢了罢了。 “嗯,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2章 越妃 开门时,来人正是闫洵和萧衍南。 阮清安瞥了眼他们,便连忙招手让他们进来了。 哪里知道这院子的门口,还躲着个女子,她弯着身形,正小心的探着头,偷偷的往这边盯着,当看见闫洵二人时,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那眼睛就像是发了光。 慌慌忙忙的逃走了。 “主子,这样没事吗?”闫洵指了指那人离开的身影。 阮清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像只老鼠一般悄悄溜走的,不就是白日里跟着那个常在来打压阮清安的奴婢。“无妨,先进来吧。”敛眉的时候,眼光里有丝暗芒闪现。 萧衍南低着头跟在闫洵的身后走了进去。 “主子,陈师柯的事情已经有些眉头了。” 萧衍南在闫洵的话语里,从她二人身边走过,坐到了木塌上。 榻上的小方桌上正摆放着阮清安之前还未下完的棋盘。棋局上白子围困着黑子,密不透风。 他支着右手,低眉瞧着这棋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的阮清安只是朝着这边投了下目光,便收了回去,与闫洵交谈起来。 “听说陈师柯的女儿叫做陈遇浮,平日里因为家境的原因,总是爱做点小事,帮衬家里,是个内向的孩子,与人交际不多,与巷头的刘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听说早先都快定亲了,可有一天她出去卖新开的梅花,便再也不见人影,把陈师柯急得到处求人去找,又去衙门报案,可哪里有人管他,陈师柯只道是遇了险,搁了画画的买卖,带着刘大就出门寻了快一个月。” 闫洵讲到这里声音低了低。“主子,你猜然后怎么了?” 合着他学着说书人在讲故事呢。 阮清安心里一笑,摇了摇头,这等不及的瑛羽早早的就从内室飞了过来,停到了闫洵的头上。“臭小子,你快些讲。” 语气里着急,充满了好奇。 闫洵低头也跟着轻轻笑了笑,似乎丝毫不在乎瑛羽停在他的头上,反而心里还多了些喜悦。 “这久久的寻不到人,陈师柯自然就放弃了,唯一的女儿出了事,这酒水来得也不少,整天沉醉在各种酒水里。就在不久前,他打开家门,突然发现陈遇浮竟然出现在自家门前,妆容美艳,服饰华贵,最大的变化就是脸上多了颗血痣,明明以前只算是眉眼清秀的姿色,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然变得美艳不可方物,而且性子也变得极为奇怪。她就站在门前,对陈师柯说,她现在住在宫里,不会再回来了,然后留了财物,就挥袖上了辆马车,回了皇宫。陈师柯越想越觉得奇怪,听说主子有些本事,这不就来了吗。” “陈遇浮既然进了宫做了妃子,那不知道可有封号。” 闫洵细细想了想。“临走的时候听陈师柯说过,好像是越妃,言辞里还有些不满意,似乎是因为皇上前任的宠妃也是越妃,更重要的是,那越妃已经去世了。” “哦?”阮清安这声拖得又眠又长。“那莫不是被附了身?”想到这阮清安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看来安安还是喜欢复杂的故事呢。”瑛羽张着鹦鹉嘴,笑嘻嘻的说道。 这瑛羽...还真是懂她的心。 阮清安一抬手,便想摸摸瑛羽的羽毛,另外夸赞她一番,哪知道外面陡然升起灯火。 本是一片寂静黑暗的门外,透着纸窗,看得见石灯纷纷亮了起来。 “嬷嬷,那新来的小姐竟然带了男人进来,你可得为我们的安全着想。” 人影晃动,有人从院门处一路走了过来,闲话也说了一路。 阮清安轻笑了声,笑声里似乎还对这些人充满了不屑。“这些个女子的手段还真是简单。你们从后窗离开吧。” 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阮清安早在看见那奴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 若她是普通女子,她自然还会有几分担忧,可...呵,想到这,阮清安摇了摇头,发簪上的珠饰晃动,响动的声音恍然一听,还以为是谁的笑声。 “离开后多盯着那个秦府小王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早做打算。” 说完阮清安便指了指后窗,闫洵等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点了点头,便从后窗化作小鸟飞走了。 倒是瑛羽有些不愿,难得化回了原形,这都晚上了,竟然还要变作人形。 心里好一通埋怨,今晚她要去吓吓那个领头人。 “小姐歇了吗?”门外传来嬷嬷的敲门声,许是没有准确的看见男人的影子,所以语气仍旧温和,倒是一旁空站着的小环等不下去了,再等,万一那两个男人跑了怎么办。 这下也不顾礼数,径直地将门推了开来。 整洁的屋子里,油灯正小心翼翼的燃烧着。 小环见阮清安正从里屋里披了件外衣,由着白日里那个嚣张的奴婢扶着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阮清安皱了皱眉,又往小环的方向瞥了两眼,最后才将视线放到了嬷嬷的身上。 这嬷嬷心里也是把常在手下的奴婢,给放在心里骂了又骂。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然只能接话。 “小姐,听奴婢说,小姐今日晚间带了人回来住?” “嬷嬷这话就有趣了,原来皇宫是所有人都能进进出出的?民女才进来,又无熟识之人,来了储秀宫更是连门都没出,这哪里来的人,来我这个小院子里待着。” 那嬷嬷一听,有道理啊,可来都来了,总要眼见为实。便堆着笑,想要说些什么,好让这小姐对自己少些怒气。 “若不信,嬷嬷大可进来瞧瞧,这地方不过也就眼大块地方,若是我带了人,总没有藏着的地方吧。” “嘿嘿,瞧小姐说的话,老身是担心小姐的安全。”说着嬷嬷便走了进去,假意与阮清安搭话,明着后面的奴婢早已进了屋,到处瞧了瞧。 小环也低着头跟着她们走了进去,可让她奇怪的是这屋子里竟然只有阮清安主仆二人。 晚间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是两个男人,可这时人证物证皆无,叫她如何说? 只得把头低的更低,都快搁到自己的胸口前了。那嬷嬷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环顾一圈,还真的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心里也气,对着身旁的小环小声道“没有就出去吧。” “小姐,老身就先行退下了。”嬷嬷这次的笑带了些尴尬,手挥了挥就欲带着奴婢出门。 阮清安见此也没多说,嗯了声,就表示应了。 这嬷嬷走到门外,又忿恨看了眼在身旁站的笔直小环,哼,跟她主子一样,要不是身后有人,岂能早早的就见了皇上一面,还得了个封号。可惜始终是比不过越妃,这不,纵然是有了封号,还不是丢回了储秀宫,还偏生以为自己得了皇上青眼。 只是心里虽是这般想着,这嬷嬷却没表现出来,前面才得罪了新来的小姐,怎敢又得罪个常在。 “今日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若是小主问起来,你可别又乱说。” 那小环心里也是有事的,胡乱应了声,便退了。 屋子里的阮清安正将外衣取了下来,走回榻上,倒了杯茶,准备接着将之前未下完的棋局下完。 哪知道那棋盘上,黑白分明,白子原是将黑子围得毫无出路可言,可这下她端着茶杯坐下后,才发现不知是谁,又下了一子,棋盘竟然活了,黑子竟反而将白子围住,如铁甲围城。 瑛羽也看不懂这些,就瞧着阮清安一会皱眉,一会道好,期间还抿了几口茶水。 估摸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阮清安将手里的茶杯搁下,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歇着了。你也该睡了。” 说着阮清安便将油灯吹熄,直接爬上床,拉过厚锦,似乎真的准备睡了。 瑛羽不知道阮清安哪里来得瞌睡,下午不是睡了很长吗? “那安安我出去晃悠下。”瑛羽想起了件好玩的事,那奴婢似乎是叫小环,这夜深人静,若是瞧见鬼怪,怕会吓得难以入眠吧。想着瑛羽就觉得好玩极了,给阮清安说了声,便也出了门。 雕花的木门被人紧紧的扣住,屋外的风雪满天根本越不过这薄薄的一层门,屋内的暖炉香烟正绕着热气。 阮清安似乎是睡着了,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她绵长的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窗突然被人从外打开了,发出‘嘎吱’一声。 来人皱了皱眉,这声音怎么这么大,他跳下窗沿,化成人形,舒展了下身形。 “不知她把自己的包袱给放到了哪里。” 他絮絮叨叨小声的说着,又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寻找着。 找了一会儿,从放东西的柜子上找到阮清安的床榻前,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快要放弃时。 陡然看见那被自己寻找了许久的包袱,竟安静的躺在阮清安的身旁。 阮清安睡得正熟,双眼紧闭,头发被小心的别到了耳后。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往包袱的地方伸去。 右手指似乎已经摸到了包袱的边缘,然后小手臂便一沉,有人正钳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萧衍南,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争取端午节,来个日万。明天。其实我在想端午节我能不能写完。 第23章 记忆 手臂被有力的钳住,耳边传来了阮清安的话语,语气冷淡,就像是一滩湖泊,不论如何都溅不起一点涟漪。 萧衍南心里暗道声不好,连忙化作狐形,想从后窗逃走。 却只觉一阵清风从他耳边扇过,后窗猛地一关,本已熄灭了的油灯似被谁重新点亮,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整个屋子便变得亮堂。 阮清安已经从床上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然后取下挂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这才慢悠悠的走到萧衍南的身旁。 “狐狸,你还想跑到哪里去?去棋盘处的榻上坐好。” 萧衍南嘟哝着叹了个气,长长的狐耳也晃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听了阮清安的话,化成了人形。 穿着白袍的少年,眉眼深邃,眼底却藏着心思,早知道自己就不趁这个时候来了。 “来了就坐下。”阮清安正好坐回了榻上,盯着棋盘,“既然你会下棋,那便陪我下几把吧。” 萧衍南一时没忍住,这人怎么不问他这么晚来拿她的东西干嘛? 面上却还是听话的,提了下摆,坐到榻上,提腿收脚,就这么盘腿坐在了阮清安的对面。 阮清安也没等他开腔,就自顾自的拿起棋笥,下起围棋来。 萧衍南似是在看她下棋,可眼神却停在她鼻尖以下。见她时而抿着嘴唇,时而微微张开,似是在念叨着什么。 周遭是小轩窗,油灯默,烛火落阶前,她白皙的皮肤被烛火映得明艳,黑发绕成结编成髻,低眉垂眼,眉黛浅浅,闲适的思考着棋盘上的战事。 这一切对于萧衍南来说,像是与什么重合一般。 那人也是如此,低着头,思考了许久,蓦地一叹气,掩嘴一笑。 “说了多少次了,别总瞧着我。” 那个人到底是谁,萧衍南只觉心里慌张到焦虑。 然后便听到对面那人,蓦地将手中云子一搁,棋盘上只听哒的一声,算是落子了。与这落子声一起出现的便是那人的浅笑声。 “呵。”她微微一笑。“下棋,为何还要看我。” 阮清安久久没听到对面那人说话,于是抬起头才发现对面那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捂着自己的头,张着嘴喘着气。 像是正经历着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阮清安伸手刚想碰一碰萧衍南,却见萧衍南身形一哆嗦,竟摔到了地上,开始吃痛的叫了几声。 地面坚硬又发冷,萧衍南却全不将这些给放在眼里,他左右摇摆着,头脑里的记忆太多,像是有只喜鹊在他脑子里撒野,四处乱飞。 “你到底怎么了。”阮清安见他已经痛的狐狸尾巴都给露了出来。 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衍南越发的痛了,更痛的是他手上戴着的那串菩提子手链,像是要镶进他的手腕处,发着耀眼的金光,一下一下,又如金针一般,狠狠的刺进手腕。 妈的,他是被激出了兽性,伸手就想将那菩提子给拿下来。 可根本连碰都不能碰,就被弹了回来。 阮清安这才发现了情况,她眼眸猛地一沉。 她瞧得清清楚楚,那菩提子手链上已经开始浮现经文了。 “这东西竟然是用来困着你的。” 她双手作结,用了法术,想要将菩提子上的符咒破了,哪知道自己的法术刚碰到符咒的表面,就被反弹回来。 阮清安朝着右边一躲,才将这反弹的法力给消除了。 她心里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法力里带了妖怪的法力,这菩提子上纯粹的仙家法术,自然是容不下自己这个半妖半正道的法术的。 萧衍南还在那里翻滚着,阮清安没了法子,也是心急,可见之前的样子,自己是碰不了他的。 也只能就站在他的身旁,等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南的叫痛声终于停了下来。原本到处翻转着的他,也终于歇了下来。 菩提子的光芒也小退开去。 阮清安心里一喜,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见到他无事,心里除了喜悦还多了些放松。 她蹲下身,见萧衍南正伸着右手臂挡着自己的眼睛。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 “怎么样,好些了吗。” 萧衍南久久没有搭话,阮清安却不像以往一般,转身离开,而是轻轻将他的手臂给拉了下来。 还是那张有妖气的脸庞,只是面容上多了几分憔悴,额间的汗渍深深,只是让阮清安的心陡然跳了一下的,是他的眼角处正流着血水。 细细的,只有小拇指一半那么粗的血痕,正往外淌着。 萧衍南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他双眼空洞,像是没了知觉一般。 阮清安头一次觉得这样很不好,她不想看见这样的他,伸手想替他抹去血痕。 只是手才伸出去,就被人给抓住,停在半空。 “你是不是有块牌子。降妖除魔。”萧衍南声音沙哑,双眼还是无神。 阮清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牌子?说来她还真有块牌子。 她想,这人今天来这地方,想来就是为了那块牌子而来。便安静的起身,走到床榻旁,打开包袱,从里面找了找,最后拿着拿块牌子走到萧衍南的身边。 “是这个东西吗?” 牌子被她攥着绳索处,垂着递到了萧衍南的面前。 本是空洞的眼神终于多了一点神色,他伸手从阮清安的手上,将那块牌子拿了过去。 细细打量了番。 “果然,果然。”萧衍南说完像是认命了一般,看着阮清安的模样,突然笑了。 带了些桀骜,可眼神里却深得如同星辰。 “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好看。” 他一定是记起了以前的事!他一定认识自己。 阮清安无比确信,可刚想出声问他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萧衍南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一般。他摇了摇头,挣扎着起了身。 头发已有些凌乱的少年,偏着头,靠近阮清安的耳边,他还未平复心情,热气就这么在阮清安的耳边拂过。 “你想知道,你是谁?” 阮清安刚想点头,只觉右脸侧蓦地一热,那人语气轻佻,却又带着深情。 “你就是你啊。” 意识到自己被人轻薄后,阮清安左手猛地一翻,掌心里的蓝色小球便朝着萧衍南的方向打去。 可萧衍南似乎非常了解阮清安,早就知道她的反应,在说完那话后,一个翻身,又一跃,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跳出去的一瞬间又化成白狐的模样逃走了。 只是离去时,似有不甘。 “这一条尾巴的身子还真是弱。可怜了我那八条狐尾。” 一时间屋子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阮清安一人,蹲在地面。 本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愤怒乍现。“该死。” ******* “啦啦啦啦。”哼着调子,从外面回来的瑛羽只觉神清气爽。 她刚刚可玩了个痛快,跟在小环的身后,见她上床准备歇着了,自己便化成只女鬼,从床底爬了出来。 可把那小环吓得给够呛。哭爹喊妈的就去找她家主子了。 一想到这,她又伸展了下身子。 真是舒服。 只是刚撑开双手,她就停了动作。 前面的小院就是安安住的地方,安安也早就入睡了,那么眼前这个正挥舞着鞭子,在院子里练着鞭法的人又是谁呢! 她再仔细一瞧,这院子周围有圈光罩,将院子里的人与物给藏得深深的,明面上的幻象是安静着的小屋,一片寂静。 而其实的情况.... 瑛羽见阮清安一鞭子下去,院子里的石桌便断成了两半。 天啊,从来没有看见过阮清安发脾气,瑛羽心里一胆颤,慌忙转身想要逃跑,可惜已经被人给瞧见了。 “瑛羽,过来,陪我练鞭子。” 天啊。瑛羽心里惊叫着,脚下也没停,就欲往外面跑去。 可才踏出去一步,她的腰间便围上了鞭子。 然后鞭子那头的人一发力,瑛羽便被人拉进了院子里。 我的安安啊,你看你这样,哪里还需要我来陪你练。 瑛羽瞧着天际,心情忧伤。 而另一边,一整夜灯火通明的宫殿里,十几个奴仆正有序的在宫殿外候着。 殿内暖炉里的香气腻人,地面上铺着厚重的锦毯,有一女子从浴池处,随意披了件半透明的外纱走了出来。 修长光滑的小腿上无半点衣物,顺着小腿望上去,曲线玲珑。 这人竟然只着了件外衫。 如此大胆,嗅着这香味,还真是香艳糜烂。 “小佳,过来替我画眉。” 整个殿内竟然只有一个奴婢伺候着。 听着主子的吩咐,本是在给香炉里添香料的女子,抬起了头,若是阮清安在此,可能也会有些不识。 这人明明就是黄宅里的小佳,可左边脸上全是疤痕的模样,又让人认不出来她的模样。 她背脊似乎有些佝偻,缓慢的走到女子的面前。 拿起摆放整齐,笔尖细小,身形短小的毛笔,轻轻的在胭脂砚上点了一点。 眉墨已经在胭脂砚上晕染开来,所以极好上色。 然后便听这女子说道。“一会将我额间这点血痣描得深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4章 被劝出宫 自入宫之日算来,竟已过了小十日了。可皇上和秦.王爷却像是将阮清安遗忘了一般。 阮清安心冷意淡,对这些毫不关心。这十日内在这小院子里过得也算快活。 只是可怜了一向爱疯玩的瑛羽。 这日,才过午时,用了午膳没有多久。 阮清安又拿着棋笥,一个人安静的下起棋来,她是将这个活动当作消食的。 可瑛羽就没这么大的性子。 她此刻坐在阮清安的对面,双眼无神。连声哀叹,期望主子能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 阮清安就像是入定了的老和尚,对瑛羽故意弄出的声响不放在心上,等瑛羽急了,开始唤她名字了,她才嗯了声,表示应答。 “安安,这宫里到底算是怎么回事?那什么王爷将人给扔进宫里就不管了?”瑛羽心烦躁得紧,进宫这些日子以来,自家主子就像个透明人一般,没有人来询问,也不能随处走动。 搁在阮清安身上,自然喜欢这样的局面。 “那你是怎么想的?一进宫我就得被皇上召去宠幸?然后封称号?”说到这阮清安话里还带了点笑意。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尴尬。 既不是以名门闺秀的秀女身份进的宫,又没有得皇上召见,没有封号,甚至于那个秦汾游也没有派人来见她,就连那嬷嬷到现在不也只唤自己一声小姐吗? “你忘了我们来宫里的目的?等今夜闫洵二人来了之后,我们再商议。”阮清安抬头瞥了眼瑛羽,转了话题。“最近练功练得如何?若我算得没错,最近的第一个雷雨天,就是你的天劫之日。有把握吗?” 瑛羽想到这,也是长长的叹了声气。“所以我更要趁着这几天好生出去玩闹一番。再过几天,我可就没得玩了。” 阮清安碰上这样的人,还能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夫子遇到恶劣徒弟,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正想着,院门口却有人在敲门唤道。 “阮清安在吗?” 阮清安手上的棋子一顿,对着瑛羽努了努嘴。瑛羽便慢悠悠的起身去开门了。 阮清安正用白子将黑子逼到绝境,就听院外来人道。“我家越妃娘娘有请。” 越妃?呵,阮清安冷笑一声,临起身前,又下了一颗白子,逼死了黑子后,方心情愉悦的走到门前,装作柔弱道。 “嗯,劳烦了,民女马上前去。” 瑛羽不知自家主子又在玩什么花样,但总好过在屋里下棋吧,终于心情上升了几分。 等到阮清安将自己微微收拾了一下,走到自己身旁时,瑛羽低头跟了上去。 “劳烦带路。” 那来人穿着件大红色宫服,与最近常出现在阮清安面前的暗青色奴仆服来说,算是眼前一亮。 来人估计才十五六岁,眉眼间还未长开。许是没有跟越妃太久,做事还有些放不开手脚。 终于要会一会那传说中的越妃了。 阮清安一行人跟着奴婢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了越妃所住的星尘宫的门口。 门前站着几个奴仆,穿着打扮神色气质,都比起低级奴仆要好得多,想来是越妃受宠,连带着自己的下人也过得好了几分。 那几个穿着太监服的奴仆知道是越妃要的人已经来了。 也没敢为难和耽搁,纷纷将宫门让了出来。 那奴婢微微行了礼。就带着阮清安二人进了宫殿里。 星尘宫不像是才修建起来的宫殿,倒像是修建了许久,宫门处有些石墙已经斑驳,但是这宫殿里,却繁华无比。 地面上的石径小道是用碎石堆砌的,但就这所谓的碎石仔细一瞧,也别有不同,都是大小规格一致的碎石。 就这么一条毫不起眼的碎石小径,竟也用了这么多的心力。 一路走来,花草树木极为茂盛,品种繁多,再往里行,才勉强看见了越妃居住的宫殿。 瑛羽四处张望,看的目不暇接,这里比起那素雅的储秀宫不知道好到了哪里。 “咳咳。”前面带路的奴婢也是发现了瑛羽的张扬,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 越妃最不喜这样的仆人。 什么嘛,我又不是你宫里的奴婢。 瑛羽心里愤愤不平,阮清安瞧着她的模样,也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这才让瑛羽安静了下来。 等走到大门下面的石阶,那奴婢才屈身指了指大门,说道。“娘娘正在宫里等着阮姑娘,奴婢就先行退下了。” 阮清安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到了大门前,那里站着的奴仆正小心的将大门打开。 “娘娘,人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女声,随着女声的出现,大门里涌出了十几个伺候的宫女。 阮清安敛下眼睛里的暗芒,温温柔柔的进了大门。 大门在她进去的那一瞬间,被身后的太监拉了过来,关闭了。 殿内采光极好,甚至还能嗅到宫殿外四周的花香。 进了门右转往里进了进,一抬头,就能看见墙面上挂着一幅美人画像。犹如白玉为骨,胭脂为唇,神色淡然,面容姣好,尤其是这女子额角的一点红痣更是平添妖娆。 “看来你们对这幅画像很感兴趣。”视线下移才看见这画像下面的榻上正坐着个女子,女子慵懒着,正拿着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脸。 阮清安定眼一瞧,这女子虽然也美丽,额头间也有一点红痣,但是却远远不如画像上的女子摄人心魂,而且仔细看,其实二人只是长相相似。 “听说,你们是我爹找来的?” 瑛羽大惊,不知道这越妃是怎么知道的,但阮清安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阮清安点头,越妃来一脸明白的也跟着点了点头。“我那个爹爹就是爱瞎操心,现在他女儿都已经是皇上的爱妃了,他有什么好操心的。” 可能是市井出身的原因,这越妃说话也没什么礼数。 阮清安从她身上瞧不见有鬼魂附体,再加之这女子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被人控制的一样。便也出声问道。“你爹是担心你被鬼缠住。听说你变化太多。” 越妃手上照镜子的动作一停,复得抬头看到,“就这样,他就又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送进这宫里来,想与我争权?还真是笑话。” 说着当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没有鬼魂缠着你?” “呵,自然是没有的,那些苦日子我过久了,累了,早先出门卖花,见傅大人那边正招家姬准备舞蹈,我便跟着一同去了,没想到是为了宴请皇上,皇上一眼将我相中,带我入宫,现在的情况难道你没瞧见?金银玉石,无数的奴仆伺候,谁还稀罕过从前的穷酸生活。” 她说得满不在乎,想来是为了将事情挑明,所以她说的直接,这宫殿里也没有一人。 “而你,早些收拾东西离开吧。你以为这十日皇上为什么没来?你以为这十日秦.王爷又为何没来?” 阮清安皱了皱眉。“不知娘娘是何意思。” “呵,上次黄宅的事情,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这个一天走街串巷的卖花女,怎么可能不知。我无非是告诉下皇上你的身份,抓鬼除妖,皇上怎能对你没有戒备之心,顺带的秦.王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我告诉你,你已经不能成为我的敌人了,还不如在我心情开心的时候,自己趁早离开,这后宫里现在我还是能管一下的。” 其他的话,越妃自然是没有说的,比如说她曾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说什么有阮清安在的地方就有妖怪鬼魂的存在,会危害皇上的健康,而且这样的人一般法术高强不能用强,趁早让她离宫,至于秦.王爷,她只用随口一提,语带惋惜,“哎呦,也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笑话,亲自送进宫的人,王爷又怎么会不知身份? 怕是最近秦.王爷自身难保,哪里有功夫去操心阮清安的事。 阮清安其实也大概明白了。 “民女来宫里不过是受娘娘的爹爹所托,既然事了,自然得离宫了,还望娘娘能替民女安排一下出宫的事务。” 说完便起身作礼,在越妃的挥手下退出了殿内。 待人走后。越妃才语气冷淡的对着内室白纱里唤道。“出来吧。她人已经走了。” 白纱被人轻轻拉开。出来的人背上有些驼,是小佳。 她走到越妃面前,跪了下来。“谢娘娘救命之恩,若是奴婢被发现了,就得被送进衙门了。” “嗯,那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有能力的降妖师?” “对,她能力很强的。” 那越妃起身舒展了下身子。“看来是得再给皇上说说了,让他心里有数了。” 真是累极了,越妃打了个哈欠,“富贵险中求这话还真是没错。我爹也不知是被什么猪油蒙了心,竟找人害我,对了。那支梅花枝你将它放到皇上的宫殿里了吗?” “回娘娘的话,奴婢很久之前就已经放了,就在皇上的飞霜殿,是托管事的嬷嬷放进去的,说是娘娘特地选的梅花枝,可以让皇上睡前也享受到梅花的香味。且每三日一换。皇上似乎也很满意。” “嗯,既然这样那就行了。”那越妃扭了扭腰,“昨日睡得少,一会我就接着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宫里也不差你一人伺候。” 说到最后。那越妃回头定眼瞧了下小佳。 “说来,你的背好像又驼了几分,这太医也找不到原因,你还是多下去休息。” 小佳心里感激,连忙作了礼,等越妃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殿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会不停写,争取快点完。 第25章 护国寺 出了宫殿,一路无话。 瑛羽不知阮清安在想些什么,一路上眉头紧皱,还以为主子是在担心秦汾游的事,心里也不大高兴。 等回了储秀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才发现她们这一去,竟没人注意到她们的行踪,也不知是不是那越妃有意为之。 或者是因为秦汾游最近对她二人不闻不问的态度,而观望着的吧。 从走廊缓步走回院落里时,瑛羽见阮清安似仍有所想,也不打扰她,安静的跟在身后,关上院门。 等走上石阶,进了屋,阮清安才小声的问道“今日可曾注意到越妃房间里有何不一样”  瑛羽细细想了想“墙上的那幅画,画上美人真是艳丽。” 阮清安本是眉头紧锁如远处群山相拢,此刻听到这话,不免舒展了些“你这小鹦鹉,永远也见不到重要的地方。” “啊?这还不够重要吗?”瑛羽歪着头小声哼了声,就绕过阮清安的身边,把手伸到了桌上的茶壶上去了。 茶壶倾斜,茶水入杯,清香绕鼻。 “安安,先喝一杯茶吧,这一去一来也花了不少时间,渴了吧。” 阮清安眼睛里暖意浮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你啊,总是这般担忧我。你明知我可比你厉害不止一星半点。” “安安,我对你好于你厉害无关。” 阮清安接过茶杯的手一抖,笑起来时带了些寂寥。“呵,也是,说来我也活了百年,按理说对这世间俗事,纵不是玲珑七窍,识得人心,也应是通会情理,能了他人所想,可我呀,总像是失了魂魄的俗人,对世间观感无任何想法,不惧生死,凡人所在乎的,所执着的,在我看来,最后也不过是尘土一抔,孟婆一饮,你说,是不是我没有记忆的缘故?” 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神形落寞,可眼睛里却又分明写着不明白。 对,不明白,不明白因何落寞,不明白何为落寞,可又让人知晓她此刻的寂寥。 瑛羽从来不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愚笨,因为她张着小嘴,吱吱呀呀的说了半天,却愣是没说出个什么好的安慰词。 “罢了,命数早定,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现在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事。” 最后还是阮清安自己收敛了身上的情绪,将脸色一整,冷意浮现,坐到了黑色圆盘木凳上。 她刚准备说话,后窗处只听见传来扑哧翅膀的声音。 后窗正留有一缝隙,不大,拳头宽细,飞进来一只灰色小鸟,和一只白色小鸟,这两只鸟鸣叫了声,便从后窗处飞过纱帘,飞到了阮清安的面前。 阮清安眼睛一眯,右手袖子一挥,屋内的木门便嘎吱一声的关上了。 再抬头,这两只小鸟便化回了人形。自然是闫洵和萧衍南。 许是外面还在下着大雪,萧衍南一化成人形,就抖了抖身子,拍了拍袖子上的落雪。 阮清安瞧着这人白脸红唇的模样,心里只道狐族还真是有些勾人的容貌,男子生的也如此俊朗,还带了几分媚气,却又不艳俗。 “坐。”阮清安伸手倒了两杯热茶,递到二人面前的桌面上。 “哎呀,安安你都不给我倒茶,居然给这死马妖倒茶。好气。” 阮清安心里发笑,这瑛羽明明不喜茶水,此刻却又要争上几分。 才想到这,瑛羽已经绕过右边的萧衍南,走到闫洵身旁,一手拿过那杯子,举到闫洵的面前。 笑眯眯的问道“想喝?” 闫洵神色不变,也没有搭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瑛羽。 倒是把瑛羽看的心里发慌,不知怎么的,心跳得有些奇怪,可面上还是要争强。 她手一缩,将茶杯往自己嘴边一送一举,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哼!就是不给你喝。” 然后将杯子往桌面上一搁,就准备往阮清安的方向走去,就听背后闫洵突然轻轻的笑了笑。 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瑛羽心里一急,维持好的人形又没了,变回了只羽毛丰满的鹦鹉了。 这下更是尴尬,她可不想被闫洵打趣,连忙扑哧翅膀飞到阮清安的肩膀上站立着。 “喂,谁准你飞到她肩膀上的?”说话的是沉默了很久的萧衍南,他眉毛一提,伸手就想要将瑛羽给打开。 只是手才伸到半空中,就被阮清安伸手抓住了手腕。 “哈哈哈,你打我呀,你打不到我吧,安安打他。” 阮清安听见瑛羽张狂的笑声,摇了摇头。“你们也太聒噪了。现在有要事相谈,怎么还是这样不够上心。” 萧衍南能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热意。当下笑脸一现,堆得像早先越妃宫里的细花一般灿烂。 “安安,我对你上心就行了。”说着这人还不知羞的把自己的脸往阮清安的跟前凑。 “呸,不知羞。”瑛羽很好的将阮清安现下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 “哼!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安安的份上,你早就一根毛都不剩了。”萧衍南在这边朝着瑛羽嘟哝道。 为防他二人一会打起来,阮清安不得不站出来说道。“好了都给我闭嘴,去给我在旁边的墙根处站着,面对着墙,谁在说话,就不要跟着我了。” 终于安静了,阮清安看了眼在墙根处一人一鸟站得笔直的画面,终于不再吵闹了。 她才安心的与闫洵商议起了事。 “今日宫里那个越妃找了我去见她,我见她身上虽然有几分阴冷之气,但是的确不是鬼魂缠身,想来她就是想要荣华富贵才进了宫,陈师柯许是以为她不是这般贪慕虚荣的人吧。不过,我发现了几个很重要的点。” 阮清安顿了顿,将思路理了理。 “今日她殿内挂了一幅画,我瞧了瞧那女子的面相,想来应该是早就不在了,而且说来也奇怪,居然与越妃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颗血痣,几乎是位置大小都相同,另外,今日我一进殿中,就觉得寒气逼人,可那寒气不是从越妃身上传来,所以那个时候宫殿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好了你说说这几天你查到了什么。” 闫洵看了眼那只站在墙根处的小鸟,语气里有些发笑。 “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只是听说现在这个越妃的一些事情。” 而后闫洵细细道来,阮清安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细节。 现在的这个越妃,也就是陈遇浮,与皇上相遇在傅大人的晚宴上。 那是前几个月的事情,秦月国入了小寒,早先的那个越妃得了疾病不幸去世,也不知皇上是因为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就这样平白的少了个得君心的美女而生气,心中恼怒,情绪起伏极大,那段日子里,皇上也不进女色,总爱在书房里画那一枝枝梅花。 墨渍在宣纸上随着毛笔四处流浪,笔画在纸上晕开,皇上画了一幅又一幅丹青。 画完一幅便撕烂,而后接着画。 这么反常,另其他官员有些担忧,于是想到皇上平日里喜声乐,此刻皇宫里气氛紧张,不如用宴会缓解。 可怎么算也不到庆典的时候,更何况前面皇上的爱妃还去了世,谁敢往前触老虎的毛须? 又过了一月,听说皇上似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寻欢作乐不理朝政。 这官员里便有一正一品文官,傅大人。他想了个主意,想要选一批舞姬进宫,明里是为了替皇上解闷,暗里自然还是打得皇上妃子的主意。 皇上现在没了宠妃,一时间对谁都感觉好似差不了多少,不如就趁这个时候,带进去一批人,总会出那么一两个受宠的吧。 就这样傅大人选舞姬的时候便将陈遇浮选了进去。 按照早先的打算,肯定是要将人送进宫的,可傅大人曾在宴会上见过越妃一面,这次选舞姬时,发现在这所有人中,竟然有一人与越妃长相相似,画好妆后,竟晃眼一看,差不了多少。 这下心里大悦,就变了法子。 于是皇上就听说,傅大人府上新收了一批舞姬,其中有一人可以说简直与逝去的越妃一模一样。 他本是不信的,可到了那时候,他又觉得去看看也无妨。 然后便一眼瞧中了陈遇浮,她的笑,她额头间的血痣,甚至连她走路的姿势,他都觉得那就是越妃。 然后自然的,便从傅大人手里要了过来,让她搬进了皇宫中越妃曾住过的地方,给她越妃逝去时的应有的待遇,更是不管不顾的给她封了个越妃的称号。 “原来是这样。”阮清安听完点了点头。 “不过...”闫洵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今日我化形成一只蜘蛛在那傅大人的府邸上听了听。皇上好像知道了你的身份,听说护国寺里将派来个和尚会会你,看来你这几天应是出不了宫的。” 护国寺,听名字也知道,是归顺于朝廷的,护国寺里的和尚皆有大智慧,一般不轻易下山。这次居然会派个和尚来。 可阮清安不解。“我又不是妖怪,他来了有何用?本不是同源。” “我觉得皇上应该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真能降妖除鬼,那么就说明皇宫里有鬼,如果你不是,皇上也好早点戳穿你,而后放下不安。” 闫洵的话有几分道理。 “看来我还得待上几天,只是不知派的是哪个和尚。” 闫洵回忆了下。“好像是护国寺的住持。” 住持?“那寺庙里的住持不是已经闭关许多年了吗,说来年岁已经极高了,怎么还要下山。” “不知道。”闫洵摇了摇头“听说是那和尚自己要来的,本可以派庙里其他人的,可是也不知为何,只知道他说了句,该了俗事了。便对来者说,他会亲自前去。既然住持自己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反对。”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阮清安想了想,也不知是哪里怪,倒是一直在墙根处听着对话的萧衍南。 在听到护国寺三字时,拳头下意识的攥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最近看小说很厉害,觉得还是看着轻松啊,而且自己古代常识有些欠缺,要多补补啊,前路艰难。 第26章 变天 屋外风声大作,夹着的小雪密密麻麻的朝着大门处涌来,寒气顺着门缝流进来时,正好是屋内暖炉烧的正通红的时候。 不过张扬了下身子,就变成水气消散开来。 早先的谈话已经停了,阮清安摸着杯面,眯着眼,似乎还有些什么想说的话。 转眼瞥向瑛羽的时候,声音里带了点无奈。“瑛羽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听着身后传来主子的呼唤,瑛羽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颇有几分得意的斜眼看了眼萧衍南。 那意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你瞧,主子可是先喊的我,谁让我是主子的好姐妹呢。 一旁的萧衍南冷着脸,下巴紧绷成一条线,眼睛里藏着的深意,都说明他正在思考着其他事,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情况。 感觉有些无聊的瑛羽,轻哼了声,就展开翅膀飞到了阮清安面前的桌子上。 五彩的羽毛,豆大的小眼睛,瑛羽正直勾勾的盯着阮清安。 对面坐着的那女子,脸上姿色非凡,却久久没有开口,平静的看着她。 就在瑛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歪着头看着阮清安的时候。 只听对面的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下一句话就让她惊在原地,连歪头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今天你跟闫洵一起出宫打探消息吧,宫里就让萧衍南留下来吧。” 瑛羽一听闫洵的名字,眼睛迅速朝着他一瞥,而后立马收了回来。 “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出去,我又不厉害,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又帮不了忙。” 瑛羽知道,以往她只要这么说,安安肯定就会温和的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告诉她,“既然这样,你就先在家修炼吧。” 然后,她就能在床上躺一天。 可这次,安安很久没有说话,她也像瑛羽一样安静的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漠的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修炼的作用,最近天气诡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撞上雷雨天气,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天劫就到来了。” 然后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茶杯里的水面发呆。 这就是不同意瑛羽留下来了。 瑛羽有些难过,可只是瘪了瘪嘴,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安安常拿着修炼的事情说她,她活得时间够长了,修炼成仙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扇着翅膀从后窗飞了出去。 闫洵知道外面的小雪正寒重,担心瑛羽得了寒气,也是浅声说了句,“主子,我先行离开了。” 然后扭过身就想要化成鸟形跟上瑛羽。 “等等。”阮清安冷声接道,右手顺势拉住闫洵的衣袖。 趁他转身时,将手里的一对铃铛放到了他的手上。见他眼神迷糊,解释道。 “这铃铛可护魂魄,你也知道,就这几日了她的天劫就要下来了,而护国寺的住持也将要到来,她不能留在宫里,不然天劫一下,她撑不过天劫,也撑不过那住持的佛法无边,这铃铛你拿着,就算不能护你全命,也能留你一魂。” 闫洵不敢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因为他知道,主子所拿出的东西皆与她所忘记的那段岁月有关。 现下只得恭敬的接了过来,临走时,像是在道离别。 “主子,谢谢你这些年的关照,真希望来年春天还能和你一起共醉。”语气真诚,说完后,又抬头看着仍站在墙根处的萧衍南。 “萧兄!以后有缘再见了。” 萧衍南听见这话,心里也有些难过,又想起之前这人拉着自己说的一番话,背对着他,举起右手挥了挥。 “再见。” 前半刻还热闹着的房间,下一刻就如沸水里投入了冰块,猛地冰冷起来。 萧衍南还站在墙根处,阮清安却已起了身,看着他的方向说道。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事了。” 萧衍南以为他可以装傻,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阮清安根本连给他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一条长鞭猛地朝着他耳边的墙块飞了过来。 阮清安右手持鞭,左手对着空中一甩袖,金蓝的光芒立刻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给你个机会,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不然...” 话音一落,阮清安已经挥着长鞭朝着萧衍南冲来。 萧衍南慌忙转身,见她就算此刻也是一片冷漠,心里蓦地心疼,曾经那么爱笑的姑娘,怎么到现在变成了个如此冰冷的人。 他一面躲避,一面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也亏得阮清安已经把他当作自己这边的人,所以下手并不太重。 此刻见他居然还能边躲边思考,脸上眉毛一挑,就想用法术将他拘禁起来,可刚想到这点,前面这人却突然停下了躲避的步子。 “行了,你打死我吧。你就是爱欺负一只,只有一条尾巴的狐狸。”萧衍南眼睛一转,居然停下步子,撒起娇来。 “....萧衍南!”阮清安声调一提,“你怎么这么...”她想说女孩子气,还想说他怎么这般痞,可又说不出口。 索性将长鞭往他脚前一扔。 怒声道。“走开走开。”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在跟萧衍南的相处中,她从来都不如她自己想象的那般镇定。 过了好一会,背后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莫不是真的已经走了? 阮清安心里这样想道,猛地发现自己居然会有些担心。 要不回头瞧瞧? 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装作冷漠无意的回头望去,可刚一扭头,萧衍南就做着鬼脸凑上前来。 阮清安的反应也算是极快的,她猛地身子向后倾倒,右手一个直拳打了过去。 正中狐狸的右脸。 “哎呦,我这是倒的什么霉,不过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没想到居然一个拳头就打了过来,真的是一只尾巴容易欺负。”萧衍南顺势坐到了地面上,右手捂着右脸,狼嚎着,似乎打得有些惨。 阮清安张了张嘴,站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鬼脸才能让人开心,一时间有些无措。 萧衍南用余光瞥了眼她,见她与平时有些不同,此刻有些像做错事了的小朋友,于是叫喊声又增大了。 “啊!疼啊!!好疼啊!!” “你...”阮清安的左手是握成了拳头,又慢慢的松开,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阮清安挣扎了片刻,伸出右手摸上了,萧衍南那只捂着自己右脸的狐狸爪子。“还疼吗。” 萧衍南先是顿了顿,而后右手反手一握,再一使劲,将阮清安拉到自己面前,双手就这么直接的环上了阮清安的腰。 暖香在怀,佳人腰肢柔软。 他抬起头刚想再说什么,只见阮清安左手又是一拳,朝着他的左脸打了过来。 “浪荡。” 阮清安临走时还伸腿踢了下萧衍南的大腿。 萧衍南这下可好了,左右都被赏了一拳头,算是对称了吧。 他看着已经转身走进了内室的阮清安,捂着脸颊的手也放了下来。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什么登徒浪子的模样,他双目清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睛里多了些嗜血的光芒。“那和尚终于要来了。” 他轻声道,可语气里的忿恨没有遮掩。 他也没有注意到,内室的某人正站在纱帘处,安静的听着。 ****** 自瑛羽和闫洵离开以后,天气是越发不好了,萧衍南懂化形之术,变作瑛羽的模样,一些凡夫俗子哪里能知道,此瑛羽哪是彼瑛羽,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朝廷上纷争不断,秦氏一族成了众矢之的。 不论是早先秦家老王爷伤害孩子的事情,还是最近秦小王爷派人送进宫的那个,听市集谣言说有通天之术的道姑。都成了众人纷纷争议的地方。 许久不闻朝政的皇上,也被吵得心烦。 他正歪斜的躺在龙椅上,就只觉心口一阵恶心,猛地扭头吐了一地鲜血。 这皇上的身体都如此艰难,其他文武百官又岂敢放肆,慌忙将太医召来,说替皇上看病。 而这个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当日的戌时,阮清安正安静的坐在榻上,仍看着她的棋盘发呆。 她听着一旁化作瑛羽模样的萧衍南,说着近日宫内的大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推开身旁的窗子。 今日屋外的月亮难得一见的圆润,柔和的月光照的这片天地多了几分朦胧。 地面上还有些水迹,月光从水面上滑过,不沾一丝涟漪。 屋外远处那修建得高高耸立,如入云端的宫殿,在阮清安的眼里也不过是个黑点。 而那黑点处的上端增多的是浓浓的黑雾。 这皇上,看来是熬不过这个冬了,也不知是何时就去了。 阮清安笑了笑,将后窗拉了过来,不再去看。倒是一直探头的萧衍南没有看明白,扭头问她发生了什么。 “护体的金光都没了,这皇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他心爱的越妃到时候会不会陪葬呢。呵呵,权势富贵真的有这般重要吗” 第27章 阿弥陀佛 子时,乌云浓雾遮天,月如钩暗淡无光,正蜷缩着身子躲得辛苦。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暖帐香炉熏得屋子里有些腻味,暖炉里的热气顺着缝隙烘得殿内如三月。 十几个太监宫女正垂耳靠着墙壁,一言不发,面上的惶恐紧张都掩于脸下,也不愧是在皇上身边当班的奴才,知道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只是心里的苦,这十几个奴才又能对着谁说呢。 在他们面前匍匐着身子,比他们更为紧张的却是太医院里的太医。 前面床榻上卧着的那个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男人便是当今的皇上,可算下来到现在竟然也已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还未清醒。 当朝的两党的领头人正分别站在床榻两侧。 秦家在尾,傅家在头,许是这个时刻,明眼人都知道情况,哪里还敢争锋相对。 秦汾游又一次看向了下面匍匐着的太医“真是些庸医,快将皇上救醒,若是救不醒,你们脖子上的那玩意就保不住了。” 这话吓得那几个太医又是身形一哆嗦,不敢应答。 秦汾游将视线重新放到皇上的身上时,心思也已转了好几圈,这皇上其实也就是个孤家寡人,唯一就有个四岁的皇子,若是此刻他有些什么事,那难道要拥护一个小屁孩成为皇上吗 今日太医言辞模糊,各种婉言,他都明白,皇上身体有恙,至今未醒,也不知还能活过多久,只是秦汾游心里却起了疑虑,皇上虽然常年沉迷于酒水,可也不曾得过大病,怎么这一次,疾病来得如此猖狂。 一时间殿内无人有话说,皆沉默以对,此刻皇上身体不适的消息已经被人掩了下去,可见现在的状态,倒不知还能隐瞒多久,至于皇子,也早早的来看过皇上,可惜皇上常年对他不够上心,他年纪又小,只以为父皇得了风寒,见太医都在殿内候着,便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殿内气氛胶着,没有人会分心去关注殿外的情况。 阮清安就在这个时候,如踏月而来,穿着件宽大的银色长袍,夹着绒毛的大帽遮住了她额前的细发,缓步而来时,身上四溢着金蓝色的光芒,如入无人之境,许是这金蓝色的光芒让凡人看不见她的踪影吧。 懒懒的倚在她右肩上的是化成狐形的萧衍南,他正将自己的狐狸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媚人心魂的狐眼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阮清安的侧脸。 阮清安虽然不喜被人这般盯着,可是也没出声阻止,许是没放在心上。 她从宫殿的外大门走了进来,只是她这所谓的走路,与凡人的走路相差甚远,她随意的一跨步,便似穿越了空间,眨眼之间便已走进了大殿。 殿内还是如她进来之前时那般安静。 秦汾游坐在殿内的椅子上思考着,最后还是开了口。“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若是明日午时之前,圣上还未有好转的迹象,你们应该也能知道自己的下场吧。” 他唇角微扬,似乎在说一件极小的事,冷血无情。 “秦.王爷,皇上以前从未有过这般的疾病,下官听说,大人曾送进来一个在市集里驱鬼降妖的女道士莫不是...” 说这话的是一旁的傅大人,他已是四十岁的年纪,言辞里无非是提醒秦大人,今日在朝廷上,说的那人说不定就是导致皇上突然生病的原因。 秦汾游冷哼一声,站在他身旁的一些文官们,便立刻站起身来。 “傅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皇上乃真龙天子,不说那人是真的懂驱鬼降妖,还是假的茅山道士,都进不了皇上的身,更何况护国寺的住持不出几日便要到了,再等几日又何妨。” 阮清安站在一旁厚重的帷裳旁,她清楚的知道,他们讨论的那道士想来就是她,只是没想到这秦小王爷可真不够老练的,自己的身份虽然没什么,可宫里规矩森严,送她进来时,竟然也不把这些落人口舌的事情给掩藏一下,就让它全部暴露于阳光下,呵,还真是有趣。 阮清安并不知,傅大人知道她的身份其实是越妃告诉他的。倒真不能怪秦汾游不够机智。 此刻殿内还在争吵,以傅大人为党的和以秦汾游为党的两派,又为了些小事争执了起来,秦汾游是听得头都有些发胀了,现在皇上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要将朝廷中的不满给带到皇上的寝宫里来。 “行了,都给本王爷闭嘴。”秦汾游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沉声道。“你们都下朝回家,别在这里耽搁皇上休息。” “那可不行,秦.王爷身份尊贵,岂敢让你一人独守大殿。”说话的自然是傅大人,他心里想道,独留你一人在这殿内,万一明日皇上就出了遗旨,那岂不是亏大了。 秦汾游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也难得下了朝还要应对他,便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傅大人便留下来和我一起共同守着吧。” 傅大人连连点头,说着什么能与王爷一起分担这份责任,也是他莫大的荣幸。 此刻阮清安却无心管他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她正紧紧的盯着床榻旁的方几,那方几上摆放着一个装了梅花枝的花瓶。 花瓶是白底青花瓶,梅花枝干有食指粗细,枝干上的梅花娇艳可爱,可这都不是主要的,最为关键的是这花枝旁正蹲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她双手攀着床榻,抬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上,见皇上双眼紧闭,嘴唇苍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嘴里念叨着什么。 阮清安见她身上的黑气正与皇上身上的黑气缠绕在了一起,不禁眉头紧皱。 “安安,看来这皇上的疾病是这女人害的。”白狐狸慵懒的摇着狐尾,眼睛锁定着前方的那女鬼。 被这两道逼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又听见有人说话,这女鬼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回头。 额间那滴血痣耀眼得灼人目。 “你已经是鬼了,为何还要纠缠着他。” 阮清安刚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出乎意料的是,这女鬼不仅不怕她,反而是一脸谨慎的站起身来,背对着床榻,眼里露出戒备的眼神盯着阮清安,似乎是在守护着这皇上。 “看样子,你不会说话啊,罢了,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阮清安见她许久没有说话,又见她喉咙处似乎断了一截,便自顾自的准备将她的戾气洗去,送她转世投胎。 那女鬼一听这话就急了,不仅是脸色的变化,她的双手也在身前晃动着,最后甚至双手合十,不停地点着头,像是在求她不要带她走。 见过了许多鬼强留在人间,阮清安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语气还是放柔了几分。 “不用害怕,很快的。” 阮清安手上作结,正欲念咒语,眼神一晃,这女鬼居然伸着她的利爪朝着她冲来。 “怎么突然如此的寒冷。”说这话的是正等候在一旁的傅大人,他瞧不见女鬼从他身子里穿了过去,身形哆嗦了两下。 利爪如钩,黑气绕指,朝着阮清安的胸口冲来,阮清安不想在这么多凡人面前使用法术,虽是有光罩护着她的身形,可打出去的法术却没有被遮挡的能力,她脚下一滑,便想将这女鬼给引到人少的地方给收了。 阮清安后脚才出了殿门,这女鬼便收回了利爪,一个扭身,又回到皇上的床榻旁候着了。 似乎有些不对劲,这是阮清安第二次进来时的感受,那女鬼还在原地,冷冰冰的瞧着她。 “安安,她有些不对劲啊,她好像不是在害这皇上,而是在护着他。” 阮清安也看出来了,只是她还是没想到这女鬼为何要护着这皇上。 皇上万人之上,这世上还有谁要害他,是需要区区一个女鬼来护的。 阮清安看见皇上的脸,几乎被黑气缠绕的瞧不见面容。 子时,殿外越发漆黑,阮清安鼻尖一动,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神色一变。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恶鬼。” 阮清安大呼一声糟糕,便见殿内本是灯火通明,一眨眼全都熄了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快去把蜡烛点燃!” “取火!” 殿内陡然吵闹起来,阮清安却如临大敌。 萧衍南本是趴在她的肩上,慢慢的站起身来,晃了晃他的狐狸尾巴,眼睛里光彩一现,便飞扑出去。 他本是一条狐尾,毛色纯白,飞扑出去时,狐尾带着法术,像是洒着什么蓝点。 “幻梦。” 一时间殿内争吵的声音突然停止,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闭着眼,似乎做着什么美梦。 “安安,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让所有人同时入梦是狐族的本领。 可惜他现在只有一条尾巴,做不到让时间漫长,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 也不过一瞬间的事,阮清安只来得及点一点头,这殿内所有的门窗皆突然被人从殿外给撞开。 无数的怨魂从殿外涌来,她们面形扭曲,有的缺了手,有的断了腿,看着空荡荡的。 数不胜数的怨魂都朝着皇上的床榻处飞来,那女鬼如临大敌,脸色紧张。 她不是她们的对手。 阮清安摇了摇头,这些怨魂的怨恨太大,一个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也被皇上惦记的妃子,就算是化成了女鬼,又怎能与这些数量众多,且戾气极重的怨魂相比。 更何况... 阮清安又看了眼这女鬼。 若是打得过,喉咙处就不会断开了。 这些想法也不过眨眼,在这些怨魂快要碰到床榻时,阮清安已经闪身来到了女鬼的身旁。 她手上金蓝色法术频现,嘴上咒语不断,没办法,此刻她只有强行洗尽她们的怨恨了,一个一个来太慢了。只是这样也有坏处,那便是自身损耗极大。 那女鬼见她是来帮自己的,也不再驱赶她,更是配合起她来。 金蓝色的光芒才触及这些怨魂几秒,这怨魂便被洗去戾气,化形了。 可惜怨魂太多,阮清安的法术又不是无穷无尽,更何况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萧衍南在一旁看得担心,便化作人形冲了进去,不过他不会驱鬼,他冲进去,只是为了护着阮清安不受一点伤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殿内的奴仆大人们,仍在梦中做着自己心里最美好的梦。 只是嘴角似乎有些动静了。 时间...恐怕...不够了。 阮清安也累的气喘,法术也已到了快要竭尽的时候了,她虽然知道宫里鬼魂众多,可没想到这些鬼魂居然会在特定的时刻朝着同一个人冲来。 她喘着粗气,右侧是那女鬼,女鬼的身上已经少了一只胳膊了,左侧是那萧衍南,他的皮毛有些地方被染得漆黑,平日里爱笑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得如一潭深渊。 他抿着嘴唇,替她遮挡着从左边来的所有厉鬼,他的额头上已经起了厚汗,背上也沾湿了衣衫,可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受一般,挺直的背脊,像是一座高山。 他... 阮清安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只觉得心里有些疼痛,不知道这疼痛从何而来,她已经许久不知这种感觉了,以至于她觉得是她感觉出了错。 这时,只听殿外一声“阿弥陀佛”,金光普照。 “啊!!”厉鬼惊叫,肆意逃窜。 似乎危险解除了,这是阮清安的想法。 她已经累的顺势坐到了地面上。 她想拉一拉左侧的萧衍南,也让他休息一下。 可原本硬撑着的萧衍南,却身形一僵,而后从左侧走到了阮清安的面前,他握着拳头,眼睛里是怨恨和杀意。 他道。“秃驴,我以为你死了。” 那和尚已经走到了殿门前,透过那方方正正的大门,只看得见佛袍加身,法杖在手,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嘴上又道。“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开心吗!!! 第28章 事定 前面站着的人背脊挺直,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脖颈处起了些勒痕。 那和尚从门前走来,形如枯槁,面上皮肤紧贴着脸部的骨头,看着有些可怖,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精光,还是显出这人精神极好。 他从殿内停止不动的人群中走了过去,衣角掠过不惊起一丝尘埃。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贫僧还能再见到施主。”他走到阮清安的面前,法杖的金光已经逼得女鬼不见了踪影,而萧衍南却还硬撑着,纵然这金光在他身上像是千万支长箭同时射来。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阮清安不认识这人,但是也猜到了,这和尚应该就是护国寺的住持了。 看他的外形和相貌,这个年迈的老人,怎么还没能修得大成。 “你好。”她回的不够亲近也不至于太过疏远。 和尚点点头就当应了,只是视线转到萧衍南的身上时,却有些不明的意味。 此时殿内已有人打着哈欠,快要清醒了。 阮清安右手一挥,将自己和萧衍南的身形一掩,就准备离开这里,去寻找之前那个女鬼。 萧衍南似乎有些不想离开,他的眼睛像是狼眼,阴冷,恶狠狠的盯着这和尚。 那和尚既不答话,也不动手,甚至还偏着身子,让出了些许的空间。 萧衍南的情绪全都流于表面,她没了辙,只得拉着他的右手,往外面走去。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内,这老和尚才收回视线,有些感慨的说道,“没想到,真的还有再见他们这一天。” “喂,你到底怎么了?”从寝宫里出来,萧衍南还是没有松懈,听见问话,他甚至还小心的回头看了下,发现那和尚并没有跟着他们。 “安安,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今日就离宫吧。” 他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但是听得出来,似乎没有缓和的法子。 阮清安不知道他今日到底怎么了,虽然清楚与那和尚有关,她深深地看了眼萧衍南,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今日那女鬼还没有超度,更何况这是在宫里,等明日早些时候,我们再行离开。” 萧衍南没有点头,只是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 寻着那女鬼消失的痕迹,阮清安最后是在一片梅林里,找到她的。 这片梅林靠近星尘宫的内殿,开得极好。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树下孤零零的站着。 不知是不是之前和尚的金光,灼烧了其他厉鬼,她被人夺去的黑气,此时也重回到了她的身上。 断了的喉咙处也被新的黑气覆盖。 阮清安走到她的身后,没有说话,看着这一片梅林。 经过之前的恶战,此时的夜晚更显安静,也更为浓重,夜黑如墨,瞧不见这些梅花的姿态,可想起之前在殿内看见的那两三枝梅花。 阮清安的脑海里不免浮现出了梅花盛开的模样,鼻尖嗅着梅香,一时间如在悠闲赏景。 女鬼就是之前逝去的越妃,她看着身后站着的二人,说话时有些小而细。 “再给我一小会时间就好,他也要走了,正好我可以陪他。” 阮清安点点头,没想打破她的幻想。 就算是那皇上去世了,他和她也不会同路,更不会在奈何桥上相见。 很简单,他是天命选定,然后成为皇上的人,他的出生本就是为了维护这个天下。爱护他的百姓,可他反其道而行,大兴土木,沉迷酒色,若是离世了,他只会去阎王殿里领取处罚,而后前往地狱,不知多少年以后才能投胎转世,他这辈子对拥有的东西不够珍惜,来世想来也不会太过富贵。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片梅林。”女鬼想起以前,思绪如浪。 那年她正值年华,被送进宫中,送来时便听说这皇上贪恋女色,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且她的模样也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丽。 这诺大的皇宫中,她不过是万千春花中最不惹人目的一朵。 可偏生皇上一眼就相中了她,在这梅林里,他赞她如梅花般娇艳,没有多少阅历的她,一时羞红了脸。 可惜皇上最不屑的就是专情二字。 他有时得了空来她的星尘宫坐坐。见她跳舞弹琴,到了晚些时候,又会摆驾去其他宫殿里与其他娇媚的女子共度春宵。 她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抓得住他的心。 娘亲进宫时,她便特地问了。 娘亲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震惊道。“抓住皇上的心?呵,儿啊,你只要得的了宠爱就够了,君王的心,猜着难啊。” 娘亲临走时留了个嬷嬷,教导她一些知识,不是四书五经,不过是如何讨得君王欢心的法子。 她越发美丽娇媚,也学会了撒娇,时而可爱时而妖艳,皇上果然更喜爱她了。 可皇上的床上永远也不止她一人。 忧思渐重,入冬时,她穿着桃红色薄纱长裙为皇上跳了支舞,凤求凰。 可惜皇上没懂她的心思,赏了她珠宝与地位,却绝口不提她要的喜欢。 寒气入体,她得了风寒,本是小病,却迟迟未好,瞧着皇上担心的模样,她竟然有些开心。 等离世了,她才发现,皇上的身边除了美人,更多的便是些厉鬼。 这些厉鬼应是被皇上抛弃过的女子。 她们化为鬼魂不愿离去,只为了谋害皇上,皇上阳气正,可沉迷酒色,身上的阳气越发淡了。 刚开始这些厉鬼也以为她是被抛弃的妃子,并不欺负她,可她就是见不得皇上日夜被鬼魂所缠绕,日夜做着噩梦。 她想阻止,反而被厉害的厉鬼给收拾出了宫中。 若不是遇上那个想要进宫的卖花女,附上了她的梅花枝,她又怎么进得了宫。 天边太阳正露出半边脸,浮云遮住了它一半的金光,阳光有些温暖,这片梅林的梅花三三两两,细如手指,却异常鲜红。 阮清安还是站在那里,萧衍南已经化成了狐狸,趴到她的肩上,睡着了。 女鬼身形有些消散,这时只听星尘宫外有人匆忙走进,似乎说着什么皇上驾崩了。 皇上最爱的妃子也应陪葬,听说是秦小王爷派的太监,端来了一瓶鸩酒,和三尺白绫。 似乎全看越妃的选择了。 阮清安的听力极好,此刻正听见越妃在那边撒泼打滚,嘴上嚷嚷着,说什么进宫是为了享福,谁是为了陪葬,她要出宫。 最后,她没听清,只感觉这越妃似乎被谁捏住了下巴,说的话也不再清晰,到最后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我走了。来世有缘再见。” 女鬼说话时,腿部已经消失了,阮清安知道她是自己想通了,所以就放下执念离开了。 她抬头见远处皇上的寝宫里也已没了皇上鬼魂的气息,到底是想通了,还是这执念太重。 虽已快要入春了,可冬季的早晨霜重露深,阮清安瞥了眼萧衍南,将长袍往他身上又掩了几分,才放心的离开了。 此时的星尘宫都乱套了。 宫里的娘娘被人强行灌了毒酒死了,娘娘带进宫的奴婢小佳,她的尸体也被人从荷花池里给打捞了出来,她的背部已经腐烂,鼓出了一个大包。 而小佳的鬼魂正站在荷花池旁惊恐的看着。 她不知道自己昨夜为什么就摔进了荷花池中。她明明已经划伤了脸部,逃脱了官府的逮捕,进了皇宫,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有明白,她想要呐喊。 可身后突然伸出只鬼手,这鬼手在她脖子间收拢。 “呵呵,你不是说地狱这些事,只是百年以后的事吗?”黄栾栾的声音出现在小佳的身后。 午夜梦回,杀人时的场景如噩梦纠缠着小佳不放。 此刻那鬼的声音竟然就出现在她耳后。 她害怕的回头,却不见黄栾栾的鬼影。 似乎捉弄她极为有趣,黄栾栾在她耳旁小声道。 “哈哈哈哈哈我在你背上,从你杀了我那刻开始,我就已经在你背上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背上的肉团越来越大,因为这样我坐着更舒服。” “啊!!” 小佳崩溃时,又忆起自己曾说的。 “地狱?呵,百年之后的事,现在就想,岂不是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收尾了。飞快飞快。 第四个故事:妄执念 第29章 前尘记忆 回了储秀宫,阮清安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时候,她先将萧衍南从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抱下来,然后搁在床榻上,又扯了床被子把他围在了中间。 她取下身上的银色长袍,挂在一旁的龙门架上,今日她也有些累了,她使了法术,将萧衍南的身子掩藏在蓝光中,让外人瞧不见他,又替他造了个闲适的环境。 他今日也太辛苦了。 阮清安头一次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可也不过一小会,然后便出门唤了奴婢替她打水洗澡了。 洗完澡,身上的疲乏终于消淡了一点,可困意却更浓了。 此时皇宫里正为了皇上驾崩的事情繁忙,可这些活人的事情并不在阮清安的关心中。 一觉睡到下午,阮清安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起身时,小心翼翼的跃过萧衍南的身子。 瞧他的一条狐尾正微微摇摆,看他那巴掌大的狐脸上,似笑非笑,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阮清安取了另一件长衣,披在身上,轻轻的打开了门,门外早上还是阳光满天,此刻已是乌云密布,这皇城一到冬日总爱下雨,说来,自她来了这皇城,下雨天数并不常见,今日虽是这般阴沉,怕也是下不起的。 “阿弥陀佛。” 站在石阶下的那人,拿着法杖,见到她开了门,微微点了点头。 阮清安讶异于这地方,这住持是如何能进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诧异,和尚解释道。 “今日老衲算得有大难,先其他师弟一步,此刻师弟们已经到了宫中,正替宫中的鬼魂超度,而老衲与姑娘有俗事未了,这次正好与姑娘了结此事。” 他顿了顿又道,“此地老衲不宜久留,若不是秦.王爷允许,老衲也是进不来的。” 也是,这宫里现在太过繁忙,忙着旧皇的丧事,忙着新皇的登基,哪里有人来管这区区一个储秀宫。 他将手中的一个佛印加身的玉瓶放到了石阶上,转身时又道。 “姑娘,人妖殊途终不是正道,你也是降妖除魔,驱鬼得道,该断便该断,他日若还是执念过重,护国寺静候。” 执念过重?她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人妖殊途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将玉瓶拾起放在手掌上。 她的手掌有些刺痛,似乎是这玉瓶上的法印太过正气,她身上的蓝光被压制得微弱。 取了这东西,任它在自己手心里躺得安稳。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认真的盯着这玉瓶,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回屋的时候,萧衍南还在睡,不知道是不是今日他的法力消耗太多,有些喜眠。她又想起这人常说自己是九尾狐狸,法力高强,可昨天连个区区的幻梦也不过只能维持一刻钟。 她将门小心关上,不让风雪进门。 又坐回了凳子上,手里还把玩着那个光滑的玉瓶。 她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是她下意识的觉得也许与她消失的记忆有关。 她回头看了眼萧衍南,不知为何,瞧着他睡得安稳,心里就有些想要发笑。 玉瓶已经从左手转移到了右手上,阮清安伸手将玉瓶上的瓶塞打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带着金光,蜷成一团,原本只有小拇指粗细大小,可从瓶口缓慢上移,最后脱离玉瓶时,这金光才越发大了。 阮清安心里有些不安定,可下一秒这金团就直接飞到她的头顶上,悬浮在空中。 她所有的想法也停留在这一刻,因为那金团并没有多等,刚一飞到她的头上,便从头顶渗透进了她的身体。 舒服安逸熟悉。 阮清安闭了眼,眼前记忆纷乱,她所有遗失的记忆竟在这一刻陡然回转。 狐狸是只好狐狸,可惜太过粘人。 百年以前是这样,百年以后性子也没有收敛。 他曾是护国寺背后那座山上的一只狐狸,日夜听惯了佛法念经,禀性比起其他顽固不化的妖狐更为单纯。 可惜佛光伤妖,他总在山上的那棵老树上,蹭蹭皮毛,摇摇狐尾便闲适度日。 那时阮清安还是个才入世的降妖师,师父为了降下千年熊妖,不幸遇难,没了师父庇佑,本就是孤儿交不起费用的阮清安,自然也就被师门赶了出去,临走身上也只有些抓妖驱鬼的器具和师父刻给自己的木牌。 她虽然为师父的离去难过,可生活毕竟是要继续的。 于是她便在山下的城镇里替人捉鬼,捉妖这件事,她还没有想过,毕竟现在自己的能力,连只小妖也打不过。 可她心里愤恨,恨这世上所有修炼成形的妖怪,因为就是有这些坏心肠的妖怪,唯一对自己好的师父,才会去世。 捉鬼这种虚幻的事情,找她的人并不多,也就够个糊口,平时她甚至还要去酒楼里帮忙洗碗打杂赚钱。 有天她去的时候,听说酒楼出事了,有个客人大白天的死在了桌旁,心脏也被人掏了出来。 她皱紧了眉头,听得更认真了。 似乎这已经是镇上出现的第三起命案了。 她知道是妖怪所做,因为她看见在酒楼里死去的那个人的魂魄了,那人没有什么戾气,似乎还没有发觉,自己就已经死了。 这妖怪欺人太甚! 阮清安又想起师父教育自己时,曾说,若是遇到坏心肠的妖怪,便应该替百姓们收服,纵然有可能受伤,更甚者连这条命也保不住,毕竟一人之命能换回整个城子的安稳是很划算的。 阮清安知道师父的确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就不会在整个师门,都不愿意去收服那只千年熊妖时,自己挺身而出。 可惜最后,她也不知这样做到底算不算划算。 可这般想着,手上却又细细的摸上了师父给自己的木牌。 突然觉得降妖师的责任也许就在这里吧。 那天晚上她窝在镇外的山神庙中,又一次认真的清点了下,一会有可能会用到的器具。 最后整了整自己的发髻,又将木牌小心的系在了腰间。 你这只妖怪,就等着吧!她信心满满,甚至已经看见了得胜后的情景。有些傻气,可想着她就嘴角上扬。 那只妖怪是只修炼成了人形的黄鼠狼。 阮清安用着寻妖镜,楞从镇里一路慢慢找到了山上。 找到时这黄鼠狼正拿了根木枝,串了颗心脏,正在火上慢烤。 见她找来,身上的毛都要炸开了,他将那木枝小心的放到一边,然后便与阮清安纠缠起来。 阮清安虽然从师父身上学够了咒语,可法术本身不高,有些偏弱,她先是用法术与这黄鼠狼纠缠,可法术竭尽时,她又只能将腰间的软鞭拿到手上,单打独斗起来。 可这样哪里是只妖怪的对手,一刻钟都未到,阮清安就觉得自己快要落败了。 这时只听见她身后的一颗大树上,有人说道。“喂,臭死了,你什么时候离开,你这只丑陋的黄鼠狼。” 这男声阴沉,似乎是被她二人给吵醒了,有些不耐烦。 那黄鼠狼正将阮清安推到三米外,陡然听见有人这般说道,不免勃然大怒。“是哪个混账?给大爷我滚出来。” 迎接他这话的是这棵大树的树冠,咻的一声朝着黄鼠狼所待的地方飞来。 黄鼠狼将将躲过,今日他也是被这丫头给拖得久了。 阮清安见有人帮她,也抬起头往树上看去,想看是哪位公子舍身相救。 入眼的是又长又柔滑的狐狸毛,而且这狐狸毛有些多了,长长的狐尾,阮清安定眼一数,整整八条。 心里一惊,在修炼一条狐尾,只要躲过了劫数,这狐狸可就能成仙了。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连只刚过了百年的黄鼠狼都打不过,更别说这只狐狸了。 还好这狐狸是厌烦这只黄鼠狼,他甩了甩狐尾,黄鼠狼就知自己不是对手,慌忙逃脱。 又一次抬头时,阮清安正好瞧见了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狐族的眼睛当真是勾人的利器。她心里这般想到,也连忙逃了。 师父对不住了,这只狐狸,我是真的打不过,恐怕不能替百姓收服了。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阮清安捉鬼的名气越发大了,更多的是请她在办丧事时,安抚一下鬼魂。让他们一路好走。 手上有了闲钱,市集便又成了阮清安最爱的去处,见到那只被关在竹笼里的白毛狐狸时,她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只是下一秒又想起那只八条尾巴的狐狸,她害怕这只狐狸会不会是那只逆天的狐狸。 可又想起,那狐狸法术如此厉害,怎么可能被囚在竹笼里,而且还看起来这般娇小。 她心里松了气,便花了钱买下了这只狐狸。 买下时花了大价钱,听店家的意思是,这狐狸皮毛极好,若是做成狐白裘,不知能卖多少银两。 阮清安低头时,见这狐狸似乎听懂了店家的意思,有些哆嗦。 一摸腰袋,离店家的价格还差了些银子,第一次,阮清安用了自己会捉鬼的能力。 “店家,我这还差半钱银子,能少些吗?” “不可能,少了半文钱也不卖。” “若是这样,我就将你家祖坟里的祖宗们全给你招到你家去。”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阮清安心里有些慌张,可她也没办法,身上总共也就这些银两了。 那店家最后还是同意了,甚至是有些害怕的,赶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着阮清安出了门。 阮清安面子上有些红,低头时又与狐狸的眼睛相对。 真是像极了那只八尾狐狸,可嘴上说道。 “一会我就带你去山上放了,以后自己小心点。”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30章 前尘记忆二 若是一切如她早先打算,那么这孽缘也不会有了因,更不会尝到让人一时开心,一时心酸的果。 白毛狐狸从竹笼里出来后,便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她的身边。 阮清安也不曾想过那么多,毕竟是只未通人形的狐狸,尚未修炼成妖。 白日里她也不好将他带出去,只将他留在小屋中,留些他爱吃的存粮,作为一个降妖除鬼的道士,她可是很繁忙的。 白毛狐狸眯着眼,等她出去了,才有了闲暇的时间,可惜这破屋子一看,便避不了风雨。 他抖了抖自己的那条尾巴,又一个伸展,尾巴一动,已从一条变成了八条狐尾,在这狐尾中还有一条虚幻的长尾。 原来他,快要修炼出九尾了,出了九尾,他的劫数就要来了,那天他会法力大减,甚至会引来其他妖怪,毕竟他这修炼千年的内丹,也算得上是神丹了。 只是.... 他又瞥了眼这残破的屋子。也不知自己变成只小狐狸是对还是错,若是妖怪来了,这么一个法力低微的小道士能做什么? 罢了罢了,临死拉个死道士一起死,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毛狐狸又舒展了自己的背脊,而后在床上寻了个舒适的角落,又懒懒的睡去了。 出门为狐狸赚钱买肉的阮清安,压根没有想到人家只是将她当作挡箭牌。亏得她精神抖擞。 只是她忘了黄鼠狼,那只仍在城镇里作妖的黄鼠狼。 杀人命案仍在一起接一起,阮清安心里有些纠结,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是心里又难过。 作为一个降妖除鬼的道士,居然不能帮百姓们解决这么大的烦恼。 白毛狐狸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类女子,才回到家就唉声叹气。 当然,如果这个残破的木屋子,算是家的话。 平日里这个不高的人类,总会给自己带来好肉,又似是担心自己在家无趣,每每当他进食时,她总会挑出那日市集里最好玩的事情,说与他听。 可算下来,这人类女子,竟然整整三天没有再讲这些好玩的事了。 他猜不到这是为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这女人叹气时说漏了嘴。 听起来似乎是为了上次那只黄鼠狼发愁。真是愚蠢的人类,你不是一个道士吗?连一个区区百年的黄鼠狼都打不过吗 白毛狐狸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或许...这人还真的打不过。 阮清安沉着脸,一如前几日一般上床歇着了。 等她第二日打个哈欠起身开门时,才发现自己门前躺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黄鼠狼。 这黄鼠狼似乎是被什么给缠住脖子,活活勒死的。 她嫌弃的瞥了眼这黄鼠狼,本想跨过去,然后出门,可又发现这黄鼠狼似曾相识,蓦地停了步子,低头看了看。 这...不是让自己烦恼的那只黄鼠狼吗。 阮清安一时间难以反应,她模模糊糊的想,这算是除了妖了吗? 又过了几日,不再听见城镇里传来人命案,她确定以及肯定,之前门前的那只黄鼠狼,就是之前兴风作浪的妖怪。 城镇里太平了,她也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想着这只狐狸,常年生活在山间,将它如家禽一般养在院子里,似乎是在消磨它的野性。 阮清安自觉这样不好,可是她却赶不走这只狐狸,不管她将这狐狸抛到多远的地方,这狐狸总会寻着小路,找了回来。 既然赶不走,阮清安也就没了法子,索性放宽了心,将他养在了院子里。 这般的日子过了大概一年。 在她看见狐狸变形后,所有的安稳都被打乱。 那日天气正好,隔壁老婶正将自己屋子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阳光,平日里她本是到了晚间才回家,可那天她身体不适,从小路绕着回来时,正好赶上老婶拿着荆条抽着被子。 声音一下一下,她正准备和老婶打个招呼。就嗅到一股奇怪的妖气,这妖气太过浓重,阮清安一下就停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妖怪的对手,只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拿出寻妖器,那指针真真的正指着自己的破败小屋。 许是此刻空气有些薄弱。 不然,阮清安怎么会手软脚软。她第一个想法是自己的狐狸,会不会被这只妖怪吃了。 她心里忿恨,可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从怀间翻翻找找,翻出个师父做的隐身符,小心的将这符用法术点燃,轻念咒语,待这符燃尽,她的身形已经变得有些透明,她才有些忐忑的往自己屋子的大门前走去。 如所有话本所说,她刚想用手将窗户的薄纸给戳破,就想起自己家的屋子太过破烂,窗户根本关不严,总会留着条小缝。 她小心的将眼睛凑了上去。 屋子还是如她走之前一样,什么东西搁在什么位子,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她那只白毛狐狸却没了身影。 果然...在她看来,这狐狸也算是她的半个家人。 此刻竟然全被那坐在木桌旁的妖怪给除掉了。 那妖怪应该是有些修为的。 毕竟已经懂得化人形,且化得这么好,阮清安怎么也瞧不出他的原形是什么。 可见他正背对着自己。 阮清安又急急的从腰间取出细细的锁妖绳。在她看来,这妖怪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家,想来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反正自己难逃一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可是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越想越觉得,此刻便是除妖的最好时刻。 阮清安从屋子外猛地一推门,大门嘎吱一响,屋子里的男人应声转过身来。 就是此刻!阮清安根本没空瞧这男人长着什么模样。 仗着自己现在隐了身,便拿着绳子往这男人面前扑去。 本是端坐在木桌旁,一言不发地男人,却在她快要扑到自己面前时,突然转身,右手往空中一捞。 他像是能看得见所有一般,右手准确的将阮清安的右手腕,给牢牢的抓住。 “喂,我不就是吃了你好些日子的粮食吗?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 听这语气,阮清安心里有些发慌。 她这时才有了空,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男人的模样。 白衣胜雪,面如桃花,灼灼其目。可他正微微勾着嘴角,颇有些不耐烦。 隐身符的效果渐渐消失,阮清安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见他眼睛上挑,像极了那只狐狸的眼睛,又听他之前说话的语气。 阮清安试探的问道“你是我的那只白毛狐狸?” 他眉毛又是一挑。“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我在你的心里,竟然只是只白毛狐狸。” 他打趣的样子,像极了拿着糖葫芦的顽童,面上表情丰富。 阮清安心跳了下,随即便被她自己压了下去,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束在背后。 右手腕上的炽热,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既然你已经会了化形,想来也已经修炼了许久。既然如此,你便回你的山间好生修炼吧。” 想了半晌,阮清安吐出的话却是要他离开。 这狐狸一听气得不行,转身就往床上躺去,语气里带了些不愿。“我这刚化形,你就赶我走?不走不走,哪里都不去。” 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见消停,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本阮清安爱看的话本。 啪嗒,翻开成两半,然后往自己脸上一叩。装作睡着了一般。 阮清安能有什么办法?这妖怪自己养了一年,能没有感情吗?他不走,难道自己还真的下得了狠手? 更何况,在她看来,自己算是将他从小养到大。 更是下不了手。 如此以后,狐狸的生活是越发美好,连装作狐狸的原形也不用了。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是阮清安很喜欢的。 有一个家人,再也不用一个人生活,每日的趣事有人倾听,每日有人陪着自己打趣。 有灯会,她可以带着他前往,送他花灯,听他不乐意放孔明灯,原因是因为,这孔明灯根本飞不到那么高。 可以做他喜欢的烧鸡,和一切肉类菜品。 阮清安真的很喜欢,像春风恋着春花,夏日赖着蝉鸣。 可惜春花会谢,蝉鸣会停,世事会变。 有一日,有一达官贵人请了阮清安,想让她替自己瞧瞧先父,可有遗愿。 他爹似乎是得病死去,阮清安在这贵人的大宅里找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终于在贵人他爹,最爱去的小夫人那里找到了他的魂魄。 了解了所有,阮清安又小心的传递了这魂魄想要说的信息。 出门时,正好撞上了被这贵人请来超度的护国寺和尚。 那时和尚,尚不是住持,而是住持手下的大弟子,深得住持喜爱,又见他参破人事情爱,修为高深。更是觉得这和尚适合做自己的下一任住持。 所以此次下来,去那贵人家里,不过是看在香油钱的份上,最为重要的是,得到皇上的认可。 阮清安从他身旁小心经过。 却被他喝住。 “施主!贫僧见你全身妖气缠绕,你的周围有凶妖。贫僧愿为你除掉。”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错,贵人上前打着哈哈。 “师父,这姑娘就是降妖驱鬼的,这妖气应该是平日里沾上去的。” 那和尚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双眼如铜铃。 “施主,应是知道贫僧是什么意思的,许是你修为不够,瞧不出来,这妖精的修为在你之上,慎重,慎重。” 阮清安张了张嘴,心里却是觉得他说的都对,只得点了点头,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第31章 前尘记忆三 和尚的出现,似乎是给阮清安提了一个醒,人妖终是殊途,这么长久的如家人般住在一起,怕,还是只是自己的想法吧。 那次的乞巧节,就此落了个不欢而散。 不过是阮清安赶他离开,他却不愿走,说着人妖殊途,少些来往。 竟是让他生了气,平日里一张笑脸,那日却变得狰狞,甚至那张脸隐隐约约的瞧着,像是张狐狸脸。 再定眼一瞧,又变回了人脸。 阮清安只道是他才修炼成形,还不能稳定,他一甩袖袍,抿着嘴唇离开了。 见他反应如此大,阮清安也不能强求,赔了个不是,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只是怕只有阮清安一人,心里还有些窃喜。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 再遇上那个和尚时,正是那年冬季,风霜露重,寒意深深。 白毛狐狸不知怎么回事,愈发难以控制人形,妖气也是时强时弱,阮清安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倒像明镜一般,什么都知道。那是因为渡劫的日子就要来了。 可他却不想再待在这道士身边了,天雷滚滚,那时他又最为虚弱,怎么护得了这个小道士? 显然他已经忘了,自己之前之所以跟在她的身旁,不过是想要天雷滚滚时,多了一个护身的而已。此刻竟然变成了自己护她? 一切颠倒,他却仿佛不知道一般。只想着离她远些。 可惜才走出这破败的小屋,一和尚正守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双手合十,面目似是慈祥。 “妖孽,你妖气如此浓重,定是修炼多时,今日贫僧便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狐狸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般的话,似乎是前日安安买来的白蛇传里,那秃驴常爱说的话。 他一阵气极,想着不要伤人,不然这天雷也许立刻就会打下,他可不想害了阮清安。 只道“既然你不愿意放过我,那便去荒郊野外,让你这秃驴尝尝我的厉害。” 和尚没有搭话,许是害怕他溜了。 脚下生风,佛袍晃动,招数已经朝他面前打来。 狐狸一向吃软不吃硬,更何况这秃驴已经找到了门前,法术也已祭出。 他眼眉一冷,平日里对着阮清安似笑非笑的模样,此刻全然消失,只剩下冷傲。 袖袍一挥,狐狸便朝着南边跑去,他可不想让阮清安看见他杀人的模样。 和尚眼睛一睁,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咒语朝着狐狸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到阮清安收拾妥当,出门寻狐狸时,才发现那狐狸并不在外面放风,而是不见了踪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狐狸的妖气,还有……纯正金光。 是谁?可阮清安又觉得自己应该猜的到,兴许就是那个和尚吧。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要找到狐狸的踪迹。 她顺着妖气传来的方向,一手拿着寻妖器,脚下不停,往南边飞奔而去。法术汇集到她脚下,竟也有一步十里的错觉。 阴沉的天气,终于发怒了,如铜珠一般大小的雨水连绵不断,阮清安心里焦虑,面上全是雨渍。 往南边追了一柱香的时间,天上又陡然起了大风,雨水飘飘扬扬,湿透了阮清安的衣衫。老天爷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是猖狂。 雷电交加之际,阮清安终于是找到了地方。 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只小狐狸。 而是全身毛皮通白,背后那八条狐尾正束在空中,尾尖正谨慎的对着前方站着的那人,不卑不亢,眼眉低敛,双手合十。 果然是那和尚! 阮清安心里一阵感叹,见和尚周身金光遍布。 而狐狸似乎落了下乘。 白毛狐狸似闻到了阮清安的味道,也不回头,自顾自的说道。“你离我远点。”双眼通红,紧盯着和尚不放。 似是被激起了兽性。 “见你这尾巴,像是马上要渡劫了。可笑,一个以蚕食人类为食的妖孽,居然也能渡劫成仙?”和尚一脸正气,一旁的阮清安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虽然厌恶妖怪,可也知道自己的这只狐狸,从未害过他人。现在居然被人指着骂他蚕食人类为食? “和尚?你从哪里看见我家的狐狸,伤过人?” 我家的狐狸,这句话让正谨慎备战的狐狸,心里多了几分喜悦。 “呵,诡辩。这只狐狸至少也修炼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里你又可曾见过他?你又怎么确定他从未害过他人?妖孽就不该长存于世。” 话动风动雨动,和尚的袖袍在动,袖袍下捏着法咒的手,逆着风的方向,朝着狐狸冲来。 狐狸的利爪已伸了出来,左挡右挖,狐尾更是如多有了八条手臂一般,灵活的朝着和尚冲来。 阮清安身体一震,也跟着想要冲上去,可和尚袖袍一挥,阮清安的身体便不能动弹。似乎是给她下了个禁制。 那二人动作越来越快,快到阮清安几乎看不见这二人的动作。 天雷声却越来越大,闪电从远处渐渐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移来。 狐狸的额头上冷汗淋漓,咬着牙与和尚接着对打,只是动作却小了不少,阮清安也看得清楚。本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的妖气一会浓烈一会消散。 在听着头顶上那几近于如野兽狂吼的雷声,阮清安明白了,怕是天劫已来。 她的双手仍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拼命的抓着她的裙摆,双眼不敢移动,她怕若是慌神了,下一秒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了。 她也想上前帮忙,可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和现在一动不能动的局面,阮清安脸色一沉,心里默默的调动着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努力的解除着被和尚下的禁制。 金光从狐狸的右侧脸颊上绕过,又从他左腹部冲来,狐狸回避小心,但动作并不牵强,几百年的定心修炼,在此刻算是发挥了用处。和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狐狸心道暗喜。 天边亮光一闪,雷击顺着天际,直直的击到狐狸的背部,力量之大,狐狸所在的地方,立马下陷了一圈。 狐狸嘴角已经有血迹流出,可他不能掉以轻心,仍得打起精力去应对和尚。 阮清安像是吃了口黄连,心里苦苦的,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看到狐狸被击打得没了神气,她的心里想要咆哮,想要怒吼。 可现实是,她动不了,也不能上去拥抱他,小声问他疼不疼。 她默默的,疯狂的调动着身体里所有的能量,禁制让她动不了,力量冲击,一次……没有反应,那就第二次,第二次不行,那就第三次。 当天雷第二次打到狐狸的身上时,阮清安觉得她可能是疯了,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在身体里冲击。 若是在旁人的眼里,阮清安此刻倒真的像入了魔,眼睛血红,眼角两处有细细的血痕。 狐狸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和尚连绵的法术中,硬是硬撑了一掌,也要分心去看她。 不,阮清安看得见狐狸身上毛色染着浓烈的血红,分不清是那秃驴的还是他自身的。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天雷,终于下来了。 也是由于狐狸分心的缘故,此刻后背正对天雷,前胸正要接上和尚的法咒。 狐狸轻笑了声,闭上眼,早知道,当日还是应该去放孔明灯。 说不定上天真的能看见他的愿望。 呵……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想要做一做。 他知道自己撑不过这一击,因为他的法力此刻最弱,若是受不了天雷,他可能连魂魄也没有了。 他想,要不再看她最后一眼,可睁眼时,他却万分惊恐。 他面前站着的那人,和那双推向自己的手。 她的脸那么熟悉,可下一秒她的身体便被和尚一掌击中,雷电从她头顶窜过。 那么熟悉的身影,翩若惊鸿,却就这么倒了下来。 此刻天气突然转晴,那些骇人的雷声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狐狸怀里躺着的阮清安,已经没了气息,身体里的暗淡金光也纷纷逃了出来。 细碎的,像是碎片,或者是玉片。 和尚也大骇,他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杀生了,甚至还是一个人类,他这样又与其他妖怪有何差别呢? “安安。” 狐狸一边轻声唤着,一边努力的将那些破散的魂魄抓来。 和尚此刻没有再动手,他看着在空中的金光,又看到狐狸身后的九条狐尾。 “竟然九条狐尾了……可以成仙了?”和尚奇异的叫道。 妖怪若是想要成仙,便终生不得害人,照这样说,这狐狸难道从未杀过生? 和尚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眼睛里是不可置信。 可下一秒,狐狸所说的话便更是可怖。 “改日护国寺,我定会让你们血偿。” 狐狸周身被黑色气体围绕。竟全然不像是入了仙反而像是堕入了魔道。 风吹过,狐狸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气里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 第32章 何为道 阮清安是被人轻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还是熟悉的环境,眼角有些湿润,伸手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说来可笑,眼泪这种东西,她已许多年不曾有过。 “安安,怎么了。”   阮清安抬头时,入眼的正是萧衍南一脸焦急的模样,他似乎醒了许久,眼睛里的焦虑仍在眼中弥漫。 阮清安想说,我好想你,又想说,我喜欢你。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这些话的权力。 不论是百年以前,亦或是百年以后的现在。 说来她们也不过只是主仆身份罢了,他想跟着 她,她便由着他。 “无妨,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阮清安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涩意逼出,嘴角噙笑。 听此,萧衍南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似试探一般说道。“那秃驴曾来过?” 屋外不知何时雷电大作,想起早先那和尚曾来过的痕迹,应已经被掩埋,倒是不如萧衍南从哪里猜到的。 “嗯。”不过阮清安却没想瞒他。 萧衍南张了张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阮清安偏着头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让她一时分辨不清,似有些期待。 她张嘴正准备说话,屋外一阵惊雷,惹得她身形一抖。 阮清安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新添加的记忆与旧记忆融合在一起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眯着眼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屋外惊雷声却已经响了三次。 “糟了,瑛羽。”阮清安猛地一睁眼,起身时袖袍从桌面上挥过,将面上的茶杯给摔落在地,一地的茶水与碎片,明明前一刻还带着温度,这一刻似已冷到了骨子里。 从屋子里跑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了积水,闪电从天边划过时,整个天空恍若白昼。 阮清安手指一翻,手心作结,溜出道金蓝色的光芒往前面跑去。 “追。” 阮清安跑动起来时如腾云驾雾般,没有多久已经出了城。 萧衍南早已化回了狐狸的模样,攀附在阮清安的头上,跟着她往城外跑去。 到了城外时,本浓烈的妖气突然变淡,光芒立马一停,似乎分辨不清往哪边奔去。 可也不过短短几秒,已经渐渐消失的妖气,却变了气味,金蓝色光芒立刻追上。 四周的环境从高低不平的青瓦屋檐到城墙,最后化作城外的树木。 阮清安的心神全在光芒奔去的方向上,而趴在阮清安头上的萧衍南却皱着眉毛,打量着四周。 往前方追了几里,远远瞧着似被一团黑色的浓雾困住了。 阮清安知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妖气了,气味里似乎已经带了些魔气。跑进浓雾里时,地面已作一片荒芜,其中还有几个发焦了的大坑,四周的树木皆全数枯萎。 而分界线则是最外层的浓雾。 她与萧衍南对视一眼,这里的魔气越来越重了,可瑛羽的气息就在这周围。 浓雾里陡然传出他人的哭泣声,抽泣声不大,一抽一吸之间,似在压抑着自己。 “瑛羽”平日里脸上冷漠,不爱显出自己情绪的阮清安,正小声的对着四周唤道,眼眉间的担忧,显得她多了几分人气。 “为什么为什么” 哭泣的人像是堕入了自己的心魔,她低声问着为什么,可是无人能解,也无人能懂。 阮清安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就是瑛羽,知道人在附近,也就不再用法术了,怕误伤了人。 只是那一圈又一圈浓烈的黑雾却没阮清安这么多想法,它化作弓箭朝着阮清安飞射而来。 阮清安本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此刻弓箭破雾而来,她耳尖一动,身形一闪,便见一支黑色弓箭从她面前飞过,射入浓雾中,复又化作了雾气。 “为什么?为什么?渡劫的人是我,受伤的却是他?为什么我能有下一次重新转世的机会,他却只有魂飞魄散?” 瑛羽的声音似近在耳侧,语气里的悲伤是阮清安从未见过的。 她下意识的安抚道。“瑛羽,你跟着我百年,看尽人世情爱,也知道人生在世,对世事不能太过执着,否则执念枉深,对谁也没有好处。你此刻不应在执着于这些过去的事而不放,放下吧。” 你已经快要成魔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她不想刺激瑛羽。 下一刻浓雾里伸出只由雾气堆砌成的黑手,骨节分明,枯瘦如柴。 黑手掐着阮清安的脖子,将她提高到离地三米的位子。 萧衍南此刻已全身皮毛炸开,他竖着毛,下一刻就想要朝着黑手扑去。 阮清安知他所想,在他还未行动前,伸出右手摸着他的尾巴。 “莫……动。” 她知道此刻的瑛羽心魔难去,几乎是入了魔,又因才入魔道,心情又难以平复,魔气比起其他魔道妖物更为浓烈。 “呵,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帮他?为什么不帮我?若是有你的帮助,他又岂会落到如此地步?” 瑛羽双手捂着头的身形在浓雾中一闪而过。 “我……不能帮,也没这个能力帮,路是他自己选的,人有天命,命数已定,我只是旁观者,他人悟道修行也全凭自己领悟,更勿说与天作对,与天命违背。”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尖锐凄厉的笑声在浓雾里响起。 “对啊,我倒忘了,你是个不知喜怒哀乐的人,可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与他人相比,更甚亲人,你为何不愿意帮他?天命命数真的是已经定了?凡人生老病死终有定数,那你又为何与天命相违背,不老不死?” 瑛羽似纠结于此事无法忘怀,一字一句如诛心般。 阮清安脸色惨白,她突然不知如何回答她,她似是想起在她那些曾被丢弃的记忆里,她也曾执念太重,为了一人天雷之劫,不惜与天作对,不惜付出生命。 许是久久没等到她的回复,在雾气里藏着的瑛羽又是一声怪叫。 黑手猛地掐紧她的脖子。空气有些稀薄,阮清安见她没有回转之意,正欲用法术脱身。 只觉地面颤抖了一下,有金光从远处传来,瑛羽怪叫了一声,黑色雾气渐渐消散。 阮清安从三米高的地方摔落下来,快落到地面时,萧衍南尾巴一甩,将她轻轻托住,放到地上。 瑛羽已经消失了,若不是这荒芜的地方上多了几个小坑,阮清安也许就会把之前的事当做一场梦境了。 那住持正拿着他的法杖,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见阮清安揉着脖颈处朝着他看来,方微微一笑。 阮清安不知他在笑些什么,那住持倒也没有让她想得太久。 他笑得慈眉善目,说的话却让萧衍南眼中一寒。 “施主可曾看破?人妖终是殊途,逆天改命有何用处?不过是在这三界之内纠缠,更有甚者,如她,入魔证道,又有何用?望施主早些看透。” 说完,他没有等阮清安给他回应,低头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了。 过了会,阮清安才听见他从远处传来一句。“她曾是你的人,既然如此,如何解决她,也是施主自己的事了,贫僧并不插手。” 一时间,阮清安安静的站立着,不言不语,脑海里的记忆却在碰撞。 她突然想起与萧衍南重逢时,他曾被人用符咒锁在方盒中百年,九尾断尽,只剩一命,记忆残缺。 她就算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可若不是与自己牵连,他说不定早已在山间过了天劫,已是狐仙。 现在呢?他又算作什么?一条狐尾,法力低微,这难道不就是自己的执念太重,若是早早的将他放下,他又何至于此。 思念至此,阮清安眼里一片清明。抬起头时,萧衍南似有些不安。 她心里一酸,面上却不变,还是没有太多表情。“你该离去了。” 萧衍南先是脸上一呆,而后怒气冲冲。他指着那住持离开的地方问道。“就因为那秃驴的话,你要赶我走?” 阮清安眼神平静,看着他如看死物。“可是人妖本就殊途,你跟着我有何意思?你早些离去,他日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嫁娶,各凭心意,不用来往。” 风有些重,雷声也早早的停止了,这地界虽是空旷,但在此刻更显寂静。 而阮清安所说的话自然是字字入耳,听得萧衍南面上一变。 他抿着嘴唇,眼睛微微眯起,上前时,双手负在背后,所以阮清安也看不见,他的手心处多了多少的指甲印。 等他走到阮清安面前时,二人挨得很近,呼气与吸气之间,萧衍南突然笑了。 他的脸色如桃花灿烂,眼睛里的阴冷却又如寒冰。 “不可能,我爱你,我和你已经错过了百年,此次绝对不可能,给你三日思考,若是你不爱我,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也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我们时间尚早,我可以陪你慢慢磨,反正这山河正好,我还没有陪你走过。” 说完他便化作狐形,朝着西方跑去。 阮清安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呆坐下来,似乎这一日,她所有的坚持与证道都变得千疮百孔。 到底,何为正道何为邪道,何为天命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忙,我构思下情节,争取这周写完。 第33章 怒气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天边太阳已隐半边,阮清安才算回神了,她坐了好一会了,身子有些发冷,小腿还有些发麻,起身时小腿有些不习惯,哆嗦了几下。 她皱着眉头直起身子,又将视线往这四周投去,她走的缓慢,小心谨慎的看着地面,最后终是让她在草丛里找到了一对铃铛,这铃铛像是被天雷击打到,以至于铃铛本身起了一些裂缝,铃铛的中心处缠绕着白色的亮光。 只是这亮光暗淡到犹如透明。 还好,这铃铛还是护住了闫洵的一魂一魄。 阮清安心里稍定,转身看向瑛羽离开的方向,抬步想要离开的时候,又蓦地回身朝着萧衍南消失的地方停滞了许久。最后还是提腿朝着瑛羽的方向追去。 她没有多的时间了,瑛羽此刻才入魔,还未放下大错,她只有抓紧时间,努力将她从魔道里引到正道上。 不然...难以想象。 这厢阮清安是化作惊鸿,朝着瑛羽的方向飞去。 而早已离去的萧衍南,是心神愤怒,这一去便是三十里长路,云和月都不敢与之争辉,狐狸形状的他直直的冲进了一座深山里。 这山里向来游客众多,原因无二,这里有座有名的寺庙,叫做护国寺。 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夜深如水,护国寺里早已没了香客,僧侣们也早早的上了床,有勤者,还在默念着经书,寺里也只剩下了风穿堂的声音。 一切万籁俱寂,万物安稳。 “轰” 平地一声吼叫,和尚们还没发应过来,就只觉地面似乎都有了响动,吓得纷纷起身,捞起放在一旁的外衣,便跑出厢房到了寺庙前门。 此刻寺内前门,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 悟能在这寺庙里一待就是二十年,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作为住持手下的弟子,他平日里也算是在这些师弟们中有些声望的,此刻住持还未回来,寺内的其他班首都在闭关,潜心佛法。他有职责肩负起寺内的安稳。 “你们都在做什么,如此毛躁!” 有小弟子听见了悟能的声音,回头让了条道。“师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去前面看看吧。” 听见有人说话,后面围着的和尚便安静的让了条道出来。 悟能从这条道上艰难的走了过去,离得近了,看见寺门前站着的师弟们,脸色苍白。 悟能有些不解,这寺门尚未打开,怎么这些人就脸色苍白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把门打开,虽然这次师父和其他师兄下了山,但是咱们护国寺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侮的。” 最前面的弟子,正趴在寺门上,透过大木门中间的缝隙往外瞧着,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他回头对着悟能说道。“师...师...兄。” 此刻悟能的神色也有些不高兴了,见这弟子说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连一句话都还未说出口,索性将这弟子往旁边推了一下,自己走上前,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护国寺因修建在深山里,一到夜里,寺外便是一片漆黑,所以护国寺便有夜间点灯的习惯。 这时,透过缝隙,寺外很是平静,柔和的灯光从白纸糊的灯笼上,映射下来,投在地面上,浅浅的月影隐隐绰绰的在树叶上徘徊,一副静谧的夜景图。 “吼” 可就在这一副犹如雅致的水墨画中,跳出了一只身高将近两米,后背极为强健的黑熊,这黑熊挥舞着手臂,似想从自己头上掏下什么东西一般。 悟能心里一惊,眼睛睁得更大了,生怕看错看漏了某个点。 然后他便发现,这黑熊之所以挥舞着手臂,是因为在他头上的屋檐处有人拿着一根树枝,树枝前端勾着一个蜂巢,这蜂巢像是被人故意弄得倾斜,里面的蜂蜜时有时无的滴在黑熊的头上。 这般作为,这黑熊岂会抛下蜂巢而独身离开,它叫的更响了,双手挥舞的频率也更快了。 悟能心里隐隐觉得奇怪,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般,而他的直觉在下一秒告诉他,他并没有感觉错。 因为屋檐上的那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将蜂巢提了起来,等到蜂巢从悟能的面前消失后,悟能发现这黑熊更为烦躁了。 然后便听似穿云一般,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飞过,悟能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未想透,就见黑熊朝着寺门怒吼一声,似是冲了过来。 “快快快!!把寺门堵住!” 悟能刚说完,便听寺门一阵颤抖,门上那根木栓竟裂了条细缝,原是那黑熊已经重重的冲了过来。 其他的弟子见状,赶紧上前压住寺门。落在后面的弟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悟能师兄一声吼叫,也来不及细想,便已经上前堵住了寺门。 这下悟能心里才安定了片刻,任这只黑熊再厉害,应是也敌不过他们全寺这么多人。 只要将它挡在门外,他们定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下一秒全被打断,因为悟能脸色惨白的看着,从后方突然窜上来一条狐尾,狐尾左右晃动,后方的弟子便被打翻在地。 一时间寺门外的撞力显得更大了,悟能脸上已经汗水连连。 “你是何方妖孽,我师父就快要回来了,你若不先行离去,小心师父将你抓住,收了你这只妖怪。” 悟能见这狐狸只有一条狐尾,只道他是只修为不高的狐妖,说不定连化形都困难,此刻前有黑熊,后有狐妖,他有些担忧,更何况师父这一去,并未说明多久回来,他只得装出非常有把握的模样。 “呵,原来你就是那个秃驴的弟子。” 悟能似乎听见那狐狸冷笑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狐狸将狐尾一收,抖了抖身子,化作一个俊美的男子。 萧衍南此刻脸上带笑,心里却藏着许多阴霾,他尾巴一抖,索性将正堵在寺门前的那人给围住,拉了过来。 狐尾发力,又将这人给举到半空,然后猛地一使劲,将人如馅饼一般,重重的扔了下来。 悟能只觉全身上下疼痛难忍,他在地上痛的打滚,刚吃痛的嘶叫一声,就觉自己又被狐尾一卷,悬在了半空中。 然后又如之前一般,被狐尾从半空中重重的扔了下来。 “师兄!” 弟子们的声音高呼,纷纷想往前进。 “停...下...把门堵好。” 悟能知道若是这些弟子跑来救他,不说打不打得过这狐狸,光是前面那黑熊一进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师弟将会受伤,佛祖曾割肉喂鹰,也不曾皱眉,而他不过是尽一个师兄的职责,更有何难以忍受的。 “你师父多久回来?可得早些回来,不然这护国寺里到时候可就没人了。” 萧衍南脸上戾气深重,眼睛里闪着妖光。他看着那个被他用狐尾摔得血肉模糊的和尚,笑着道。 “既然你师父还不回来,那我就直接将你捏死吧,也好过受这般煎熬。哈哈。” 其他弟子面露恐惧,他们从未想过,以他们护国寺现在的地位,居然也有人敢来闹事。 “妖狐,老衲收了你的妖命。” 金光一现,朝着萧衍南的狐尾飞了过来,萧衍南浅笑三声,狐尾一松,跳到身旁的大树上,双手变作利爪,眼露凶狠的盯着从身后跳出来的一人。 那人五十岁的年纪,国字脸,脸上眉尾高挑,眉形如金钩。 “就凭你”萧衍南眼睛紧盯着来人,嘴角却隐隐带着笑意,这笑意凉如蛇。 “呵,不过是只小狐狸,我们四大班首,我一人足以对你。” “慧易堂主。” 小和尚们见正在闭关的班首出来了,语气里带着欣喜。 “嗯,将悟能带到一边。”慧易说完,便有小和尚上前,将悟能搀扶着带到一边,此刻的悟能几乎是只一口气吊着,有小和尚连忙跑去僧房里取药,想要先替他止血。 慧易放下心来,双手空拳的便朝萧衍南招呼了过去。 妖媚的蓝光与正气的金光互相冲撞,争斗,一时间亮如白昼,竟将这地界照的一清二楚。 这寺门前的和尚在此时才发现,这地面上没有多远的地方正躺着个蜂巢,孤零零的,想来这寺门外的黑熊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慌忙叫人取来蜂巢,朝着外面甩去,等到寺外声音停下后,萧衍南已与慧易过了百招,皆气喘吁吁。 慧易见他似乎有些虚弱,猛地一吸气,将所有的功力汇集到最后一击,朝着萧衍南冲去。 萧衍南脸色未变,化作狐形,一阵高呼,然后便也用尽所有的妖力朝着慧易飞去。 眼见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便见有一法杖从远处而来,直直的朝着二人的中间飞去,金光温和,同时将二人逼退,又托住二人身子,轻放于地面上。 “狐狸,没想到老衲之前算的护国寺一劫,居然又是你。” “住持。” “正德师兄。”慧易站起身来,没想到将他二人打退的竟是正德住持,住持明明还在山下未回,怎么突然赶了回来。 “呵,又是你这秃驴。”萧衍南抹了抹嘴上的血。站起身来,一身傲骨,站姿如松。 “正德师兄,快将这只妖狐给收了。” 正德将手举起,挥了挥,示意慧易不要多言,转身对着萧衍南说道。“你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走去哪里?我一生修炼,现在却又是这么一副模样,见我如一只普通的狐狸一般,你的心情是不是极为愉悦?” “百年以前,你扰乱我的情劫,断了我的修仙之路,百年以后,我已为我曾做过的一切付出了代价,被困在那如寒窖的地狱里百年,而你又为何还要与我,与她纠缠,人妖殊途又与你何干。” “我一生修炼,不曾动过杀戮,唯一的杀戮却又是因你而起,你说你算不算的上是同犯,你这般居心叵测,却能登佛堂高处,由着万人称道,真是可笑,果然佛法精妙,不是我等就能参透的。” 萧衍南的话句句诛心。 “你!”慧易气急,刚想冲上去与他争辩,可又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不免难以开口。 倒是正德笑了笑,“我一生除妖,为百姓得安稳,尽力保住她们性命,传授佛法,不曾想过得名利,可也由不得你如此胡说。” “啪啪啪。” 正德眯眼,看着萧衍南接连几下的拍手鼓掌。 “说的可真是好啊。那么我们家安安算不上是凡人?你护住了她的安稳吗?你这般狡猾之人,就算在凡世间也算得上厉害的,我心里没有你所谓的百姓,我只有我的安安,若这次,你还来纠缠,那么,我就把话放到这里。” “百年以前的事,我不介意再来一次,这次你没有她来作为筹码,呵,我倒要看看这秦月国与护国寺,你救得了几个人,此生我已于仙道无缘,魔道,倒是入入也无防。” 正德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脸上神色大变,还未作答,萧衍南却已消失在了原地。 他喃喃自语道: “佛祖...徒儿,当真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啦啦啦 第34章 认错 慧易听得正德师兄喃喃自语,一时心里一惊,反而是将那妖狐的话信了几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计量。 难怪师兄早过百年之龄,却始终没能圆寂,没能修得大成,上任住持过世时,曾劝正德莫要执念太重,既已做错,那便认错。 佛祖自会赦免凡人罪责。 那时,正德师兄低着头,久久未语,待住持离世后,方才小声低语道。“我除妖信佛,做的本就是本职之事,何来错误?” 慧易当时并不明白,此刻一听,又忆起之前的种种,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慧易,陪我走走吧。师兄很久没有和你一起讲讲话了。” 正德突然开口,说完,也不管慧易还没接话,便自顾自的往前面走去。 慧易连忙跟上,见月影映人身,正德的那身佛袍,有些过于宽大了,想来是正德身体瘦削,从而撑不起这袍子。 慧易还在胡想,前面就已传来正德的声音。 “没想到,百年前因为我,护国寺差点被毁,百年后,还是因为我,护国寺又生波澜。” “师兄……你……”慧易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嘟哝着嘴,吐不出句完整的话。 正德轻笑了声,索性走到后院的亭子中坐下。他看着天上明月,情绪越发波动。 “那狐狸说的倒也没错,若不是我,他早已位列仙班。那位女施主也仍旧是个除妖驱鬼的凡人,而不是现如今,不人不妖,不老不死。” “师兄,慧易不明白。” 慧易也坐到正德身边,听他语气淡淡,视线飘远的说道。 “百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和尚,但是住持师兄说我有慧根,又见我打理起寺中之事,毫无压力,便想将我定下下任住持的位子。” 那年正是个丰年,我听了住持师兄的话,下山去打理这些事。 待处理好,便被另的富贵人家请去念经。 与那女施主便是在这样的时候遇见,她从我身边经过,脸上身上是止不住的妖气,可她又偏是个人。 我向她提醒,她却置若罔闻,只是笑笑便离开了。我以为她被迷得失了心智,不然,谁会在听见自己身边藏着个大妖的时候,而轻笑几声,没有丝毫的害怕与惊恐。 索性我便跟在她后面,往她家走去。 果然她家妖气冲天,这妖气浓厚,一看就是修行千年的老妖怪才有的,我当时想,这女施主虽然也有除妖,可毕竟只入了个门道,又没太多法力支撑,定然是分辨不出这妖怪的。 可我也没有法子,这妖怪太过厉害。我断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凡间世事已了,回到山中,我将我的担忧告诉了住持师兄,我说我担心这妖怪害人,就算是以我自身本体为注,我也一定要除掉这妖怪。 师兄劝我,说这妖怪,已修行千年,说不定他走的是修仙之路,修仙路上,他是不会害人的。更何况还有天劫,他既然已经修行多年,又混到人群里去了,指不定是天劫快到。若是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天雷,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 可笑师兄说了长长的篇落,我却只听得见这狐狸要到天劫。天劫时,妖怪最为虚弱,说不定那女施主就是被他用来挡雷的。 至于修仙之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这世上哪里还有修行千年,竟从来没有害过人的妖怪? 我不信,所以那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看着天空,以防自己没有注意到时,天劫便已过了。 最后天劫如约而至,我收拾好,取了法器,便要出门,住持师兄坐在菩提树下看着我,脸色不明,我不懂,从他身旁经过时,他才长叹一声。 后来,许多年以后,我大概明白了,那是明知我已入了劫数,却又无能为力的叹息。 与那妖怪激斗,不敌,这些都是我早已预料到的。 可那姑娘冲上来时,却又是我没想到的。她是个凡人,我不能对她做什么,只是用了法术将她定住,自以为,当这妖怪被自己收了之后,她就不会再被妖怪迷了心智。 可没想到,这女施主竟用尽所有的法力,冲破禁制,飞身上前,替这妖怪受了天雷之劫,又吃了我一掌,最后竟一字未发,便离世了。 当时我也已身受重伤,呆愣的看着这一切,见那狐妖脸色惨白,将这女施主抱住,嘴上念叨着,“安安,你叫我一声萧衍南好不好,你取的名字很好听,我再也不嫌弃了,咱们就定这个。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那狐妖竟已成了狐仙,九条长尾摇晃,皮毛顺白,那姑娘则已死去,身体也将要化作粉末消散,却被这狐妖用法力给维持住了,可这不过是一具躯体,魂魄已经消散,但唯一庆幸的是,这女施主身上的有一铃铛,护住了她一魂一魄。 狐妖抱着她离去时,只留下一句,“他日,我要你们整个护国寺陪葬。” 正德说到这,顿了顿,神色萎靡。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接着道。“他真的成仙了,他真的从未害过人。而我却间接害死了那位女施主,回到护国寺时,纵是身上有伤,却也抵不过心伤。” “那然后呢?那狐狸当真来找我们护国寺麻烦了?他有那么大本事?” 慧易也有些好奇了。 “他最后自然是来了。” 他最后来的时候,身上却已没了仙气。反而多了些妖魔的味道,那位女施主被他放在木轿中,掀了帷裳,低声道。“安安,你就在这里慢慢看着。” 狐狸替这女施主造了个屏障后,便转身对着护国寺,也不多言。 施了法术,将手下四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这里本就是山,石头更是取之不尽。 不过眨眼,这石头便汇集得如条长河,然后朝着护国寺奔涌而来。 住持师兄勉强维持,可他哪里是这妖怪的对手。凡人生命有限,这妖怪却已修炼了上千年。 我从厢房里捂着伤口,就冲了出来。 “妖怪!你为何要害人?你已成仙,害人只会让你堕入魔道。” 狐狸就站在护国寺上空,头发张扬,他似是大笑了几声。“我为何要害人?这不是你教的吗?我们妖怪岂有不害人的道理。”说到最后,他竟变了脸色,狰狞不堪。 “我不仅要杀了你们护国寺所有的秃驴,我还要杀了这秦月国所有的百姓,我要她们都给安安陪葬。哈哈哈哈哈。” 狐狸的眼睛似有血色。 住持师兄摇头低声道“明明是修的是仙道,却又走上魔道之路。枉费了千年的修行啊。”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可没等我说话,这狐狸便对天长啸,一时间山中的妖怪,还有些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妖怪,都聚集到了寺外。 “杀了他们。他们不是最瞧不得我们妖怪了吗?我倒要看看,此刻他们又能做什么?你们这些秃驴,总说众生平等,可偏又瞧不起我们。” 说到这里,正德似陷入了魔障,脸上悲痛之色,难以掩藏。 “那日,真是护国寺的大劫,住持师兄就算想要护住他们,一人之力也总是勉强的,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想让这狐狸朝着我来。” 却听这狐狸嘲笑的说道,“当日我也是这么说的,叫你和我去另外的地方比试,你又是怎么说的?不过是仗着自己法力,立刻出招,既然如此,那我又凭什么放过他们,他们全都得死!” 慧易听完,不免唏嘘,可还是免不得出声多问一句。“那最后呢?他这么厉害又怎么会到现在的光景?” “最后,还是住持有了法子,说是可以让他还有四大班首,一起合力,替女施主用这一魂一魄。造个灵魂出来,只是光有灵魂。这人的躯体还是散着,是活不过来的,可狐狸的千年内丹,则能修复这女施主身上的裂痕。若狐狸愿意用内丹救她。她便可以活过来。” 狐狸一听,自然是同意的。 可住持师兄提了意见,“你此次前来,是我们不对在先,我们会救这位姑娘。但,你害死我们这么多师弟,也不能不了清因缘。如若你愿意,待这姑娘救活以后,我会将你肉身封在方盒里,你的魂魄则会去地狱里受尽劫难百年,待你醒转,我们护国寺与你的纠葛便一了百了。” 我从未想过。这狐狸会答应,不是说妖怪最为自私,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凡人,而抛弃自己修行千年的修为?没了内丹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妖怪。连化形都困难。 可狐狸连忙一口答应。 住持师兄与其他师兄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将这姑娘的魂魄造好。 狐狸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取了内丹给她,而后自己化作了只小狐狸。 住持师兄替他戴上了条手链,又将他锁在方盒里,寻了个充满阴气的位置,沉入了井里。 而师兄将那姑娘安置好后,从她身体里取出她的记忆,装在了玉瓶里。 我好奇,问他。“为什么要将姑娘的记忆取出来?” 师兄叹了声气,“这狐狸要百年才能出来,纵然我将他放进这方盒里,让他去地狱里修炼,一百年可抵他人两三百年,可出来时,倒也已过了百年,而她却已是不老不死,法力惊人,若是她再来,我可抵挡不住了,更何况,百年时间,若是让她一人记得,那是多么残忍。待这妖怪出来后,你再派人将这玉瓶送还吧。” 正德摇着头,“慧易师弟,你说,难道当真是我错了?除妖渡人本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也做的是这样,何错之有?” 慧易看了眼师兄。正德的脸上明明早已悔恨,却又不承认做错,于是想了想道。 “师兄。这妖怪没遇见你之前,可曾害过人?” “没有。” “那师兄,这女施主平日里除妖驱鬼,算不算得上是积阴德?” “自然是算的。” “那既然如此,在遇见你之后,这妖怪却害了无数的人,也害了自己。” 正德似乎猜到慧易的意思了,脸色难堪。 “师兄,你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却又为何不肯承认?佛说众生平等,纵是妖怪,也应是平等的,害人的自然是人人得以诛之,可没害人的又怎么能以它生来的身份,而去定罪?若是没有你在其中阻拦,也许这妖怪已经修炼成仙,多了一个仙人爱护凡人,岂不是好的?而那女施主,做的是好事,修的是正道,说不定有一日,也能修得大成,可你这一出,所谓的除妖证道,却是让她变得不人不妖。师兄,你真的错了。” 正德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坐倒在亭中。“师兄,我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第35章 和好 一路加急,妖气渐散。 阮清安追了一天一夜,最后追到一深林当中,便再也寻不到瑛羽的踪影,也不知她是往何处而去。 四周丛林茂盛,树影斑驳,瑛羽收敛了身形,一时间竟叫阮清安无处可寻。 阮清安从树枝上取了片叶子,在叶面上下了咒语,往空中一扔,叶片便四处兜转起来。 可纵然是如此,这叶子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看来瑛羽果真是机智了几分,只是这样的机智,让阮清安有些着急。 这么一耽搁,还真不知道瑛羽又跑到了哪里。 记忆在此刻疯转,他三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清晰。 阮清安觉得瑛羽其实无处可去,说不定是回到了以前住的地方,此刻空气中,瑛羽的气息已经完全消散,而这深林,细细一察,往西边追去。 西边很远的地方,他三人曾在那山上住过许多年,阮清安引导他们往正道修炼,待他们都能化形了,方才下山,游历各国。 她从来没想过,瑛羽会因为闫洵的事,而到如此地步。 闫洵修炼之前,便已有了旧伤,是瑛羽发现,然后找来她,将闫洵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闫洵喜欢瑛羽的事,以前阮清安没有发觉,后来渐渐有些明白了,但她也不是个爱多话的人,他二人从不再瑛羽面前提及这些。 加之瑛羽似乎很讨厌闫洵,所以阮清安在她面前更是很少主动提起闫洵的事。 这次闫洵的这个提议,其实她是反对的,这样默默的做下决定,也不管他人是否愿意,似乎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人。 可说来这事的当事人,却怎么也沦不到自己做主。 阮清安也有想过瑛羽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可没想过,闫洵在她心里的地位其实很高,竟然因为接受不了,而入了魔道 。 前面的远山从模糊到渐渐有了轮廓。 阮清安化作一道孤影,入了山林中,此刻山林里的气温比起外面的温度更低。厚雪积了满满一层。 山石上有雪覆盖,微光扫过时,似如表面光滑的鱼鳞,鞋履踩上积雪,发出细微的响声,整座山林寂静得只听闻树叶晃动的声音。 阮清安脚上加劲,去往所有瑛羽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只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她的踪影。 阮清安走到以前居住过的木屋里,灰尘已经积了一指厚,这地方虽然因为有她的法力加持,不至于被他人发现而占有,可该有的灰尘却不会少。只是这地面上此时却已显出几个脚印。 几乎不用思考,阮清安就猜到了,这肯定是瑛羽回来了。 顺着脚印指向的方向,她身形晃动,而后追去。 只是这一路追去,所见之景有些奇异。 地上的积雪一处厚,一处浅,更有甚者,被碾成了雪水。周遭的树干上树叶飘零,树干上还留着他人打斗的痕迹。 她走到这树干处,伸手,用食指上面捻了捻。而后伸到鼻尖下,一股浓烈的妖气立刻冲了过来,而在这妖气中却又嗅得一些正气。 这味道熟悉,似曾相识。阮清安皱着眉头,瘪着嘴,细细想了想。 不好,糟糕了。这似乎是她师门中用完法术残留的气味。 这里离她师门那么遥远,怎么会有人来这深山中?难道是因为知道这山中修炼的妖精极多 一切都难以再说,阮清安朝着前面追去,一路上看见那原本冰冻的小溪,被人从中间斩断,溪水面上更是深深浅浅的划痕。 又往对面的方向追去,四周的树干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黑气。 行至到后山时,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 阮清安神色一凛,从树林间小心探头看去,果然是瑛羽,瑛羽正和一年轻男子打斗着。 那年轻男子腰间系着块牌子,牌子上面的降妖二字比起自己的牌子倒是要好看几分。 只是这男子的法术比起瑛羽来说也高不到哪里去。 阮清安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些入魔道的瑛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近乎于麻木,她眼神里没有以前的灵动,相反,血红色的痕迹极为明显。 她手指上全是血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阮清安心里一惊,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瑛羽估计是已经动过杀念了。而且说不定已经杀过人了。 瑛羽与男子正激战之中,她本就是因为愤怒与悔恨而被催入魔道,根基不稳,再加之本身的法力就不够高强,这下完全是被年轻男子压着招式打斗,正落于下风,年轻男子祭出一金黄色的东皇钟出来,轻念咒语,似就要将她给收进钟里,瑛羽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是时就听见身侧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然后便见她以为已经甩掉的阮清安从身旁的树丛里走了出来。 阮清安如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般悠闲,反手一招,便将东皇钟的金光给打断了。 “你是谁!”那男子见阮清安护着这妖孽,以为她也是妖,可见她没有妖形,身体中又隐隐有金光浮现,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多问了一句。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这妖怪我要了,你走吧。” 男子大怒,哪里有半路劫妖的。更何况自己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这妖怪给打到无力防抗,突然蹦出个人来,就将这妖怪要了去,说了谁也乐意啊。 现下他冷哼一声,取了鞭子就朝着阮清安挥舞了过去。 阮清安右手往空中一挡,拉扯住这鞭子。分神一看,这瑛羽竟然想要悄悄离开了,左手一挥,制住了瑛羽的动作。“你先不要逃,待我将这里的事处理好,我再与你商议如何救闫洵。” “至于你”阮清安拉着鞭子,歪着头看了眼男子。“我与你师门渊源颇深,此次饶你一次,自行离去便是。”说完便松了鞭子,可她当作是放人家一命,这男子可又岂能容下这一口气。 男子将鞭子收了回来,右手扯了扯鞭子,鞭子在他手中绷紧,而后下一秒重重的朝着阮清安的方向飞去。 阮清安轻笑一声,轻轻向右侧了一下,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个长鞭。“你这鞭法甩得不好,看来师门不幸啊。” 那男子右手猛地握紧鞭子,甩动长鞭,如条狡猾的蛇。两鞭在空中相击打,仔细一瞧男子手中的鞭子比起阮清安的鞭法,少了许多的灵巧。 鞭子相交的地方引起空气搅动,风声都似乎变得沉重,一下一下,似变成了有形。 阮清安的鞭子击退了另一鞭子后,猛地击打到男子的胸口,将他逼退了几米。 “行了,你走吧。”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虽然手中的鞭子被他握得发疼,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败给了别人,他还能说什么? “好,这妖怪让给你,我看着你把她杀了。” 阮清安收起鞭子,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谁说过要杀了她呵。” “她是害人的妖怪,瞧她手上的血迹,她现在已经入魔了,你放过她没什么好处!这样会害了百姓,你也是降妖师,怎能这么罔顾人命?” 阮清安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什么叫做魔道?什么又叫做正道呢?什么叫做妖一定不如人?什么又叫做没有不害人的妖怪?” 男子似乎不明白她意思,没有开腔,倒是阮清安回身,将瑛羽的右手一抓,脚下法力一现,便往秦月国的方向跑去。 跑了大概三里路,正好快到山下,阮清安才将瑛羽的手松开。 瑛羽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阮清安低头看她时,这人的眼睛通红。“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向来不是最信天命吗我是妖,被像他这样的道士抓住,也算是天命所归,你又为何救我?” 阮清安听见问话,想了想,伸手摸了摸瑛羽的头发。“或许,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妖了。而是我的家人。” “呵,那还真是奇怪,你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也会有其他感受?” “以前没有感受,没有记忆,那是被人剥夺了,此刻那东西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体,我便已经是一个正常的人。” 瑛羽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跟她诉衷肠的想法,退后几步。“你说你有办法救闫洵,什么办法。” 阮清安看了眼戒备的瑛羽,从腰间掏出个铃铛。“这东西护住了他的一魂一魄,想来还是有法子的,毕竟我以前也曾这样死去过,可我现在还是活了,那么就说明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我不知道,只有萧衍南知道。” “萧衍南...” “嗯,我带你回去,然后我再找到他问他,总会有法子的,可在这之前,你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不要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瑛羽抬起双手,手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了。“你是说这个?呵,说来好笑,这血不是害人,而是为了救人。” 看着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瑛羽,阮清安心里清楚,她其实心里波涛汹涌,不然也不会在抬手时,下意识的做了个爪子的形状。 不论怎样,阮清安还是将她平安的带回到了秦月国。 那个她们曾说要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宅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水井还是干枯着,一如他们来时的模样,杂草丛生,横梁间蜘蛛网遍生。 阮清安带着瑛羽走进时,有人在树上晃了晃狐尾,抬头看着她二人,眼神却紧紧的锁在阮清安的身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回来了” 阮清安心里一痛,而后笑道,“回来了,对了,想问问你,有这铃铛护住一魂一魄,该怎么让人活过来呢?” 萧衍南看着阮清安手里晃动的铃铛,嘴上似乎有些干涩。 “护国寺的秃驴有办法,明日你二人前去找他们吧,我就不去了。昨天和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 “你怎么了?” 听他声音勉强,阮清安走近了一些,血腥味也更重了,之前她还以为是瑛羽身上的味道,此刻看来应是萧衍南身上的味道。 “你受伤了?”阮清安突然温柔的笑了,萧衍南许久没有瞧见过她这样的笑脸,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们又伤了你?”还是那么温柔的笑,只是下一刻,阮清安猛地转身,“那群秃驴,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我现在就去教训他们。” 萧衍南舔了舔嘴,一个跃跳,化作人形,跑到阮清安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不用了,没事,他们也伤得不轻,更何况明天我们还要找他们帮忙,等明天以后我们再找他们算账。” “有道理。”阮清安停了脚,偏头对着萧衍南笑了笑,细叶眉,含情眼。 萧衍南心里一颤,见瑛羽正站在一旁发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侧头对着阮清安小声道“不生气了?那秃驴的话就是放屁,你别管他。乖。” 萧衍南只觉自己胸口被人轻轻揍了下。“神经病。” 然后就见阮清安拉着瑛羽往屋子里走去。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我给你疗伤!” “欸?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还有两章就要写完了,我明天就写完!不管了! 第36章 前路 第二日,日落檐上瓦,雪积庭前井。 瑛羽早早的就醒了,或者说,其实她一夜都未曾入眠。 她正坐在屋檐上的横梁间,呆愣的看着远处,护国寺的身影被深山所笼罩,她能看见的,不过是云雾缭绕。 阮清安从里屋出来时,就见她休息了一晚上,脸上却仍然是一片麻木,只是眼神里隐隐带了点期望。 “走吧。” 瑛羽回过神,低头看着阮清安,低声道。“安安,对不起。” 对不起曾用言语那般伤你,明知道你不老不死,非你心愿,却因自己难受,而想着让你难受的话,来让你感同身受。 阮清安也抬头看着她。视线在空中相对,最后还是阮清安轻轻一笑,如轻抿酒水,一笑解恩仇。 “走吧,早点到,也早点有法子。” 护国寺经过两三日的修整,似乎回到了早先的模样。 阮清安二人到达时,小和尚们还在忙碌,见有女施主前来上香,又见时辰尚早,似乎于理不合。 便有人上前道“女施主,现在时辰尚早,还往施主在多等片刻。” 瑛羽一听,右脚往前一动,似是想要动手,却被阮清安伸手给压了下去。 “还劳烦大师...” 叨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有人从转角处走了过来。 “走吧,住持师兄在等你二人。”慧易似乎等了很久,上前来,将人往内引。 小和尚见是住持要见这两位女施主,哪里敢拦人,连忙侧身让出条道。 慧易走了几步,发现这两位施主没有跟上,只得回头点了点头。“跟上吧,住持说有办法帮你二人解决问题。” “可在我的记忆里,他却不似这般心地善良。他或许会待人好,可绝不会对一个妖好。” 慧易气结,转身哼了声。“住持师兄已然想透,世间万物,众生平等,所谓劫数自有天人安排,他只需做一个引渡人即可,更何况师兄说了,我们护国寺曾欠下凡世间孽债,此次一并还清。” “哦这样吗?”阮清安笑了笑。“那你的住持师兄倒是没有说错,他是欠我一条命。既然他也有如此觉悟了,那此次若是能帮我完成这事,那我与他的孽债便全做浮云消散吧。” 慧易草草的应了声,便带着二人往里面走去。 慧易在前面带路,穿过假山回廊,又绕过庭院,最后停到了一处小屋子里。 这房间细看门窗上,甚至于窗沿上都写着细细的经文。不知是取的什么金沙磨成的墨渍。 瑛羽方看了眼这经文,便觉头痛剧烈,捂着头蹲了下来,本是一张如花美貌,此刻却有些狰狞,脸上的皮毛似重新长了起来。 “她就在外面等吧,屋子里的金光太强,她受不住。” “她受不住,那我这铃铛里的一魂一魄就能受住?”阮清安有些疑惑的在慧易身上绕了几圈。 “这魂体是被天雷所击,为极纯之物,身上本身的妖气早已被洗净,无妨的。” 回答阮清安疑惑的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正德。 他瘦削的脸上,眼睛却极为有神,似能看破所有。“这魂体还剩一魂一魄,贫僧已召集四大班首,和其他师兄一起出力,大约一个月后,便能造出完整的魂体,但是他肉身已毁,就算魂魄全数回来,他也只能入人道,经历六世轮回。这样也无妨吗?” 阮清安没有回话,她没有这个资格,而是回头看着瑛羽。 瑛羽此刻竟然还没有离开,她捂着头,眼角已有血渍,却固执的待在原地,看着那铃铛。“无妨,他历经六世轮回,那我便也在人世间陪他。他不能修炼,我便修炼,他终生是人,受不了妖气,我便出魔道,重修仙道,我尚未害人,仍能有成仙的机会,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他一定会开心的。” 阮清安沉默的看了她许久,转身对正德道。“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无妨。” 正德身形一僵,末了才道。“既然她要除了身上的魔气,那便进来吧,在这里面待够半个月,魔气就会消散,只是其中的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瑛羽低头笑了笑,起身时有些酿跄,可也止住了身形。“既然如此,我便陪他进去吧。” 她将铃铛从阮清安的手上接了过来,然后一步三停顿的往屋子里走去。 佛门一锁,万物安宁,金光耀眼,佛光伤身。 阮清安知道需要许多时间,她等在这里也无作用。索性离了护国寺。 时间如梦如幻如露亦如闪电。眨眼便已白驹过隙,小半月已过。 瑛羽身上的魔气已经消散,可闫洵的魂体尚未造出,她索性坐在小屋的旧墙外。 双腿盘膝,定神修炼。 她平日里最烦的就是这般修炼,每日重复,一如往日。 可此下她却心神安宁,似开了窍,她已经受过第一次的百年之劫,身子比起普通的妖怪,修炼起来更快。 只是她的法术本来就比不上其他人,此刻她更是用尽了心力。 有时候夜里醒来,见墙内金光浮现,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她也不知道爱情是何物,可她又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应是爱闫洵的,可惜动情太早,知情太晚,尚未了解,便已入情劫。 似乎,凡人间有句话,可以形容? 呵,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此生本没有执念,哪怕渡不过这次劫难,她也不在乎,不过是投胎转世。 可闫洵见不得她受苦,也不愿她修炼多年,一事无成。最后倒在她怀里时,也只说了一句话。 那时,他已身形快要消散,右手抚上她脸颊时,如空气一般。 他一向冷漠的眉眼里是浅浅柔情。“以后,我不能护你了,也不能陪你打架了,听主子的话,不要招惹他人,你...打不过的。听话。” 她哪里有力量答话,连连点头,而后见他消失在空气里,终于是受不住了。 可是说来,她又有何种身份去质问阮清安呢?他是为她而死,也是他去求阮清安不要告诉她,说来,阮清安也不过是守住了承诺。 她早先入了魔障,怪阮清安,明明法力高强,为何不愿救他,说来令人想笑,她竟从没想过,若不是自己修炼时,常常不曾用心,导致这一个小小的百年之劫就如此困难。闫洵何以至此。更何况阮清安若是没有救他,这一魂一魄又是谁护住的呢? 就连救闫洵这事,也是这寺里秃驴欠她一命,以此相抵。 瑛羽想着脸上有些发烫,后面的日子里,阮清安时常会来,她却不好再和阮清安提及什么。 算算时间,她们认识了百年了,似乎从未这般沉默过。 也许是阮清安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某天离开时,揉了揉瑛羽的头发。“我们永远都是家人。我不是不帮,而是不能帮,不是法力高强的人就能无法无天。我也从未责怪你,以前没有这些复杂的情感,我也未想过那么多,现在明白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以后,我会更注意,不会让你受苦的。” 瑛羽哽咽着,看着阮清安很少露出的温柔,眼泪连连。 “不,我以后会变得更强。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多着呢,只有自己厉害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说道这,她突然笑了。“闫洵可要我保护呢。” “你,终于长大了。那就好啊。” 等又过了半月,佛门终于大开了。 正德拿着那铃铛从门里走了出来,将铃铛递给了阮清安。“施主,从此以后,我们护国寺就再也不欠你了。” 铃铛里的魂体比起之前的魂体更为具体了,光芒也更盛。 阮清安与瑛羽对视一眼,心里放松了几分。阮清安接过铃铛拿到瑛羽的面前。“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他此刻应是还有意识的。” “喂,臭马妖,你给我等着,你以后的每一世都只能属于我。哈哈哈哈。” 阮清安看着瑛羽说完后,大笑三声,明明眼睛里还有泪意。笨蛋。 阮清安摇了摇头,轻念咒语,便听有铃铛声起,黑白无常已到,阮清安将铃铛递给他二人。“他魂体不稳,还是直接用这个铃铛投胎吧。”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笑道。“用护心铃做投胎本体,你还真是舍得啊。” 说完,便见铃铛已经消失,黑白无常二人也已离开。 阮清安离去前,对着正德道。“谢谢。” 那一日夜里,大雨磅礴,雷电闪烁。 阮清安将榻上的软被拉紧,只觉背后多了一份温暖,期间还有几根白色皮毛在她眼前晃动。 她笑了笑,当作没有发现,渐渐入眠。 第二日起来时,方知,昨日夜里,护国寺的住持已经圆寂,下任住持慧易,即日便要前往皇宫。 可惜现在的皇子年纪尚轻,像护国寺新任住持上任的事,怕只有摄政王秦汾游才有闲心去管了。 而这些与阮清安,没有任何关系,她已经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所期望的,都已经在她身边了。 前路漫漫,风花雪月的事情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只剩番外了 第37章 番外-风花雪月 昨日夜里下了极大的雨,庭院前枯干的井,也有了漫意。 瑛羽从房间里出来时,小心的看了眼阮清安的房间,她才不会说,自己昨天看见那只白毛狐狸溜了进去。 真是好啊。 可又想起今日的事,这样也不错了。安安有了人去爱,虽然不知他二人之间的纠葛,但是那狐狸对她的爱意,她这开了窍的脑袋,可是看得出来的。 想好,她便化作一只鹦鹉离开了。 凡世间太过浑浊,对她修炼无利,昨日夜里她特地写了封信,留给了安安,告诉她她准备去护国寺的深山里修炼了,待她修炼有所成,自会下来见她们。 她作鹦鹉模样,飞过城镇屋檐,从法相寺上空经过时,隐隐看见秦沅在给百姓讲授经书。 想着都是故人,便飞到他肩膀上休息了一会儿。 秦沅没有反应,仍是自顾自的讲着经书,可他脖颈处显出一根红绳。 瑛羽细细看了下,这红绳上串着一个吊坠。 瑛羽一看便知道,这人始终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已经故去的人。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能得大成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去关心的了。 瑛羽接着往前飞去,终于寻了护国寺后山的一好地方。 听狐狸说,那个地方是他以前修炼的地方里,最好的一个。 此次,她定要用尽心力去修炼! 山中岁月易过,眨眼又是百年,瑛羽期间也有下去见过阮清安,发现她竟然已经是两个小狐狸的母亲了。 可惜由于她不老不死,总是要搬家。这次已是第二次搬回到秦月国了。 秦月国也早已换了几任皇上,人面全非。 瑛羽终于有所小成,又正值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阮清安早早的就来了信,说此次对她有机缘,定要她下山,没有法子,她只得化作妙龄女郎,下山而去。 灯会上人潮拥挤,臭狐狸还使计,拐跑了阮清安,就剩瑛羽带着两只小狐狸,在人潮中穿行。 哼,什么机缘不就是不想带孩子了吗! 怒!瑛羽左右手各拉着一只小狐狸,狐狸化成了人类小孩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然后也不知是哪个小贼不长眼睛,竟把贼手伸到了她的荷包里。 瑛羽一个抬脚就将这小贼掀翻在地,正准备好好教训他,却听得他大喊。“饶命啊,姑奶奶,我已经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了,你放我走吧。” 什么?瑛羽气得将小狐狸放到一边,“在这等我。” 回身就准备让这个小偷吃她几掌,却横空被人用剑鞘隔开。 来人穿着城里巡逻士兵的衣服,面如冷山,眼睛深邃。“你是小贼?”上前几步时,腰间似有铃铛声响起。 瑛羽有些呆愣,右手一伸,隔空取物,就将这铃铛取到自己手里。 “果然是小贼!”来人伸手就抓向瑛羽,瑛羽一个错身,闪了过去,回身时,似是想起了什 么。 “喂!要想要这个铃铛,明日午时就来城外十里长亭,不然这东西可就沉水了!” “你!” 来人哼了声,却因为灯会人群拥挤,不敢取剑,一路追在瑛羽身后,期望能到了个人少的地方,再将这个小贼抓住。 哪知道等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前面这女子,突然回头一笑。 来人猛地捂住胸口,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来人只觉得心跳有些异动。 “喂,你叫什么。” “严旭”严旭顿了顿,觉得有些奇怪,正欲上前,却见这女子袖袍一挥,自己眼前已无一人。 惟空中传来的声音,证明他并不是见鬼了。 “明日午时哦。” 而那两只小狐狸仍在灯市里,妹妹对哥哥小声道。 “哥!!!爹娘,干娘都不要我们了!!” “没事,哥哥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了。真的服气自己的,这个坑终于填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